监控画面除了显示在玄关的小屏幕上,也同步到阮夜笙的手机,她在手机上翻看回放记录,观察着那个人进入监控视野的整个过程。
阮夜笙反复看了许久,对方表现得非常自然,也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举止,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说明对方真的是一个外卖员,且面容没有做遮挡。虽然阮夜笙之前看的时候,那人是低着头的,但在她还没有抵达门口之前,监控里有几个画面记录了那人抬起脸时的大概长相,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阮夜笙将那人的模样保存了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她再度站起身,目光环视着家里的摆设。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春晚的某个小品,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响动。小品演员们脸上洋溢着春晚特有的喜气洋洋,底下观众的掌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阮夜笙在这背景音的欢声笑语中看着自己的家,看着看着,浑身有些发起冷来。
是她多心了吗?
是否因为压力过大,她产生了某些不应该的焦虑。
也许那个外卖员并没有任何问题,的确是看错了楼层,这在生活中并不算什么稀奇事,是她自己多疑了。
阮夜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脑海里那些犹疑的想法却起起伏伏的,她暂时没有办法让脑海里安静下来,只能在这个寒冷的除夕夜里,再度打扫起了屋子。她觉得也许这样,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等到累了的时候,她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奚家庄园里,奚墨将和小灰岭垃圾场案件有关的资料全部看完了,久久没有言语。
她沉默着,看向面前的奚季。燕别春和阮溪涧这两个名字在她心底猛烈撞击着,她的面前甚至恍恍惚惚地浮现了阮夜笙的笑靥,还有阮夜笙曾说过的那些话。
——我爸妈就是搞科研的,如果不认识研究所的,那才奇怪呢。
——但是……我妈妈不再回家了,我就不想再改变厨房的格局,总觉得保持我妈妈在家的原状,会比较好。
——我的确在找我的妈妈,她是失踪很久了。
——我在垃圾场看到的。叫小灰岭垃圾场。
奚墨甚至想起了她当时在和阮夜笙交换身体以后,第一次带阮夜笙去奚家庄园的情景。当时她们通过阮夜笙认识的那个叫喻声的人,拿到了一些比较珍贵的花种,喻声的父亲是植物学家,和阮夜笙做科研的父母相熟。
而当奚墨以阮夜笙的身份,将那些花种送给奚季作为礼物的时候,一贯对外十分严肃冷淡的奚季,却表现出了难得的和气。
如果奚季在着手调查小灰岭的案子,必然会去调查燕别春和阮溪涧的子女,且调查极有可能是有结果的,可资料里依然没有两者子女的资料。这可能是因为除了警方在保护其子女以外,奚季同样对此守口如瓶,哪怕他查到了,也没有将燕别春和阮溪涧的子女暴露出来。
也许……奚季就是在保护对方的子女。
哪怕在生活中见到了,也装作并不了解。但因为过于熟悉案件背后的悲惨,奚季偶尔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的怜悯,哪怕奚季不会承认。
“这位燕别春,如今……还有家人在世吗?”奚墨看着奚季,压抑着内心的颤抖,低声问:“比如说,他有没有……女儿什么的?”
“我不清楚。”奚季眼中没有什么变化。
奚墨明白了,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奚季将资料收了起来,叮嘱道:“早点休息。”
说完,离开了书房。
奚墨在原地没有动,过了一阵,她拿出手机,给冯唐唐发了条消息:“冯唐唐,除夕快乐。我问你一件事。”
冯唐唐看春晚的时候收到奚墨的消息,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回复:“奚姐,除夕快乐。你想问什么事啊?”
阮夜笙在家里擦拭着窗台,屋子里温暖的空气在冰冷的玻璃上化为了一层蒙蒙的水雾,外面的夜色灯火朦胧又缥缈,像梦一样。她盯着雾气看了一会,停了来,手指贴着玻璃,在水雾中画了一个小木屋的简笔画,简单的屋顶,简单的四根直线,作为房子的支柱。
她又寥寥几指,在房子里画了一个火柴小人。
火柴小人孤零零的,就像是此刻的她一样。
她喃喃自语:“又过年了,火柴小人又是一个人。但是没关系,火柴小人相信她的妈妈会回家的,她做了很多年夜饭,把小木屋打扫得很干净,等妈妈回来,就会夸奖她。终于有一天,火柴小人家里的门被敲响了,她打开一看,妈妈站在门口。”
她说着,在屋子门口又画了一个大一点的火柴小人。
阮夜笙在窗户水雾上画完了,拿手机把这个简笔画拍了下来,作为记录,又发了一会怔。随着时间流逝,雾气再度蒙上玻璃,之前的简笔画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阮夜笙想了想,在上面画了一个火柴小人。
过了一会,她在火柴小人边上,又添了一个简笔画的人,脸上嘴巴的位置画了一个中间角向上的折线,表示这个人满脸不高兴。
“火柴小人认识了一个木头小人。木头小人总是不高兴,可是火柴小人爱木头小人。”
画完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简笔小人,又拍了一张。
她这样看着看着,蓦地回过神来,手掌拍在自己脸上,懊悔道:“我在干什么,太无聊了。”
阮夜笙擦去了玻璃雾气上的笔画,只是擦拭到木头小人的时候,她眼中含着笑,手指动作也更轻缓了起来,似摩挲一般。木头小人渐渐消失了,经过阮夜笙的擦拭,玻璃变得短暂地清晰起来,阮夜笙的目光下意识往楼下瞥了一眼,身子忽然凝住了。
楼下偏僻位置的其中一条长椅上,坐着一个打伞的人。
她凑近了仔细再看了看,那确实是一个人,只是因为身体被伞遮挡了,看不到那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