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我怕我手生。”夏安拉着她的手,娇嗔道,“哎呀,小姐求你了,你就允了我吧。”
沈昭拗不过她,直觉她今日有事瞒她,妥协道:“那你想如何?”
夏安取下一旁早准备好的绸带,首尾对折两次,又蒙在自己眼上试了试:“我一会儿先为小姐上妆,上妆后,小姐你就带着这个绸带,直到我让你取下,可以吗?”
沈昭微蹙着眉头,还未等她拒绝,夏安便将她摁在木椅之上,拿起粉盒,着急说:“那权当小姐默许了。”
时辰不多了,沈昭也不想再继续拖延,由她去了,夏安似与她心有戚戚,手中动作不停,又加她妙手生花,寥寥几笔将眉目梳就,粉面朱唇,花钿上的金箔映着点点金辉。
念着小姐本就皮肤瓷白如玉如脂,怕提前漏了陷,她控制着颜色,尽量不施以浓妆艳粉。
她又以朱砂点在她双颊的酒窝处,两个红点寓意相思,倒确与平日有几分不同。
夏安细细打量小姐的面庞,莫说男子,便是她都一见倾心,忍不住多瞧上几眼,她拿起绸带,覆于她眼前:“小姐,你耐心等待几时,我很快就好。”
夏安手挽青丝,指尖在她乌发中,来回几个往复和翻转,未久,一个自然天成的惊鹄髻挽成。
尊贵大方,配着沈昭如花似玉的容颜,美得不可方物。
她又取来杨方提前送来的锦匣,其中金翠步摇、珠玉首饰若干,便是耳珰都有好几对不同样式,令她都眼花。
她轻柔扶着发髻,仔细将所有珠钗为其戴上。
沈昭只觉她的头比灵山寺的姻缘树还重,脖颈微微发酸,她是想稍作打扮,但是若任她发挥,还不知将她扮作何样:“夏安,不必过分隆重。”
“是,小姐。”夏安插上最后一支珠钗,仔细瞧着她精雕细琢的作品,暗暗赞叹,她这一生也算值了!
她让老板娘送来提前备好的喜服,老板娘见她被蒙着眼,心中暗喜,亦不多言,同她一起为沈昭穿戴整齐,沈昭细长的指节轻轻摩挲到嫁衣上绣制的纹路,如此重量在身,比她那日的礼服还沉,她霎时明了。
谢珩是想今日迎她过门。
她心中沉了沉,不想扫兴,默然配合着她们。
老板娘打眼看着这美娇娘,哪怕以绸带覆面,鼻梁秀挺,唇若初绽的芍药,不点而朱,浅浅的笑意自唇角漾开,当真是绝色佳人。
她们两人搀扶她下楼,嫁衣裙摆如盛放如火的杜鹃花,层层铺开,随着她轻缓小心的步子,一步一摇,步步生姿。
楼下,谢珩被杨方带来后,因着男子衣着简单,早梳洗完毕等她,他身着深红色广袖圆领袍,衣身绣金线团窠纹,腰间束玉带,内穿一件素纱中衣,交领微露,见到款步向他走来的沈昭,如玉的长颈霎时红了。
谢珩头戴镂花金冠,束发于顶,两侧垂红色缨穗,被轻风轻轻吹起。
剑眉之下,本是冷峻的眼眸,在见到新娘子的那刻,仿佛星子坠入幽潭,溅起涟漪万千,挡不住的柔情蜜意,
他身骑白马,广袖猎猎生风,袍摆翻涌如霞,霞姿月韵的脸庞下难掩心中那份波澜。
“少爷”夏安刚欲脱口而出的话,被谢珩拧眉堵在她喉间,她垂首不语。
要给小姐“惊喜”。
他早有意迎娶沈昭,在他要庚帖那时,沈昭便知晓默许了。
可她本以为他会慢慢让李立雯接受他们,徐徐图之。
岂料一切竟来得如此快。
谢珩身旁喜轿落地,只待新娘入轿。
他身后率领新府健仆二十四人,分列两排,手执红灯,捧花烛,队尾的仆从若干,挑着朱漆描金箱,一路绵延至巷尾仍看不到头。
沈昭虽爱财贪财,但哪怕是他先前交与的书契、私印,她都未曾动过,谢珩这几日将其私产全部取出,都置于箱中,随着新娘子一并送入新府。
他要了夏安和春宁的卖身契,一同带入新府,给沈昭作伴。
沈昭并不知谢珩在眼前,双眼仍无法视物,由着夏安将她扶上喜轿。
喜轿四角悬金铃,行走时,经风吹拂,泠泠作响,如佩玉鸣鸾,搅乱她的心。
老板娘喜滋滋地收下喜钱,一日见了两场盛大的嫁娶,眼前这排场可真不弱于皇帝嫁女儿。
她初见时就看这对公子小姐般配得紧,果不其然,如她所愿,有情人喜结良缘。
抬轿的人稳稳当当,沈昭端坐在其中,心却起起伏伏。
她十指紧紧攥着嫁衣上绣制的纹路,该是一对交颈鸳鸯,可硌在她手心,却像一把未开刃的刀。
承载着她的不舍与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