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是在那场储位之争中唯一得以自保的公主,众人只道是她在宫里低调内敛,不站派系,却全然忘了,当初五子夺嫡,最终杀出重围的,却是曾经不慕东宫之位、无意大统的三皇子,即当今龙椅之上的景明帝。
他已在此等候多时。
景明帝虚长不了李立雯几岁,帝王的威仪赫赫,眉目深邃,曾经熠熠如星的眸子此刻却如古井般无波。
直到看见殿前的那抹身影,才微微有了波动。
因朝中事务繁杂,景明帝只择三六九日为常朝之期,他既有雷霆手段又勤政为民,今日本该如期早朝,他却第一次择期改日。
金銮殿上,只有景明帝和李立雯,景明帝身穿一身私服,站在殿中,等她多时。
李立雯先行跪拜:“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明帝深眸盯着他,嘴角扯过一抹嗤笑:“你二十年不曾进宫,连声皇兄也不肯叫了么?”
李立雯直起身子,却刻意同他保持距离,不敢抬眸:“陛下言重了。”
景明帝沉了沉气,虽话语中有几分责备,但脸上却无半分苛责:“若不是为着九如,你是不会自请入宫,”他沉思半晌,怕只是是最后一次相见,缓缓开口,“也不会见我。”
他改了自称,不是高高在上的“朕”,不是血脉姻亲的“皇兄”,只是单纯一个字“我”。
只寄希望能回到幼时,没有那么多的隔阂和限制,只有两小无猜的两人。
李立雯长睫闪了闪,忙说道:“陛下慎言。”
景明帝抬眸望向她,一向紧抿的薄唇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那是为着何事?”
李立雯浅叹一息,既说不过他,又被他一眼看穿的滋味太过难捱,索性直截了当道:“吾儿谢珩愚钝,一时被一个女子迷惑了神志,臣妾还请陛下下旨赐婚,同蔺家的小女儿结两姓之好。”
景明帝虚抬起手,又无奈攥拳垂于身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
李立雯见他始终不肯应允,咬了咬唇,从怀中慢慢拿出那颗被她珍藏的夜明珠:“皇兄,此物是你赠与我,臣妾从无所求,只求你成全我这一事。”
他心中紧绷的那条弦,被她云淡风轻的几句话,逼得骤然断裂,景明帝怒道:“无所求?当日你出阁离宫,不是你求我求来的!”
他本以为坐拥高位便可得到想要的一切,再无人阻在她们之中,可她却绝情地嫁于另一人,那他这么多年辛苦筹谋,杀光了所有知晓真相的人,又是何苦呢。
明明,她不是先帝所出,明明她们有机会在一起。
他不在乎背负骂名,可偏偏她最在乎。
李立雯抬眸对上他眼中的怒火:“兄长,这些年有劳你和皇后照抚,但我已嫁做人妇,你我之间的事莫再提了。”
景明帝冷笑一声:“有事便想起入宫见我,无事便理也未理,雯儿,可真像你的行事风格。”
青梅竹马,从小相伴长大,当然不会没有感情。
甚至李立雯自认对他的感情不算清白,但她们之间隔了太多,早已没了当初眼中只有彼此的纯善。
李立雯仍然忍耐着,嘴唇翁动,问道:“那兄长我该如何做,你才会允了我的请求?”
“再嫁。”
“”
虽然李立雯当初对他的情愫为真,可嫁入晋国公府后,她方知专情的可贵。
景明帝口口声声只她一人,可后宫莺莺燕燕不断,皇子公主十余人。
他并非只有她,但是他唯一得不到人的是她。
如今国泰昌隆,景明帝做事一向图稳,她料定景明帝不会为她昏了头脑,直视着他的眼眸:“陛下说笑了。”
景明帝喟然长叹:“你终究是连骗都不愿骗我一下。”
他沉默良久,转身走上高位:“罢了,你既然开口,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李立雯拜别谢恩,并未多留,径自出宫走了。
景明帝看着她的身影模糊渐成一点,传人侍奉:“高公公,你昨夜传朕口谕时,可见到令九如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了?”
高公公回禀:“见到了,确有几分好颜色,奴才瞅着谢大人心疼得紧。”
景明帝眉间的皱纹愈深:“一会儿,先让谢珩在偏殿候着,你,去将那名女子带进宫,朕要亲自审问看看。”
第69章
沈昭睡得沉,谢珩起身入宫时,她虽迷迷糊糊听得一些声响,但皱皱眼皮,又转身陷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