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会有多高的手段呢,没想到也是这些下作不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停下脚步,心里使坏故意问道:“程妹妹不是要请教书法吗?为何躲在帷幛之后?”
程时玥:“……”
程时玥窘迫极了,也怪自己大意,竟什么都没想就让谢煊进了门,然而这个时候,她也不好说自己因为衣衫不整。
正无措时,忽地,一道高亮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程小姐!衣服我给您送来了。”一个小丫头忽地风风火火跑进门,捧着手上的衣服头也不抬,自顾自道:“这条裙子是当年……”
话未说完,她就感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刺向她,她心里一惊,猛地一抬头,竟见谢煊冷冷盯着她。
她还未出口的话,一瞬间卡住了。
谢煊本想将计就计陪着程时玥做戏,趁机揭露出她的真实面目,却不想被这个小丫头打断,眼见好戏被打断,他冷冷道:“出去。”
然而,他的话,却和程时玥焦急而喜悦的声音同时响起。
程时玥:“你过来吧。”
小宫女抱着衣服进退维谷,欲哭无泪。
这到底该听谁的啊?不管是哪个,她都惹不起啊。
谢煊见程时玥已经开了口,只好作罢,他瞥了瞥小宫女手上的裙子,只觉有几分眼熟,不过他向来也不关心这些,漠然道:“给她送过去吧。”
门外等着献殷勤的太监宫女早已给谢煊备好的干净衣衫,但是传言谢煊一向有洁癖,因此不敢拿出来。
见他让小宫女给程时玥送衣服进去,他们也有了几分底,站在门外朝着谢煊讨好道:“太子殿下,奴才们也为殿下准备了干净衣衫,若——”
“不必了。”谢煊一口回绝。
太监:“……”
真难伺候。
趁着程时玥换衣,他对着门外吩咐道:“去准备笔墨纸砚。”
笔墨纸砚,若是一般的宫殿,那自是数不胜数,然而落月宫唯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且还是个痴傻的,哪有这般东西?
太监们苦着脸,“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因为六殿下不去太学,落月宫也从未进过墨了,就连纸笔,也是前几年留下来的。”
谢煊皱眉:“没有墨?”
没有墨,他怎么撕破程时玥的伪装?借机羞辱她?
“有炭吗?”谢煊退求其次,“能化开就行。”
太监想了想,试探着道:“松炭倒是还剩下些。”
“无妨。”谢煊吩咐,“将松炭磨成粉,化入水中制成墨汁送上来。”
松炭制墨,是连一般的百姓都不愿意用的墨,然而谢煊本就是存心看程时玥笑话的,越是差的墨水,越能显示出她的不自量力和可笑。
外面依旧雷雨如鸣,天色昏暗的像是泼了墨,谢煊心里不屑:程时玥不就是想用这一招吸引他的注意吗?那他不妨要看看,她的书法到底有几分水平!
程时玥心神一紧,生怕让谢煊久等,她赶紧应声回道:“好了,太子表哥稍等。”
房门打开,一个太监端着一碟笔墨纸砚麻利地进了门,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在桌案上。
谢煊双手负于身后,点头让所有人都出去。谢煊虽在漠北镇守三年,成了赫赫有名的武将,但他的书法乃名家亲授,外加他天资过人,悟性极高,书法自成一派,自小便得到太学院诸多大儒的赞赏。
因此虽然他不专攻书法,但其功底并不弱。
窄小的房间,雕花的木门紧闭,唯有程时玥一侧的窗户半开着,不断涌动的风夹带着些许碎雨,吹起程时玥轻柔飘逸的裙摆,并时不时沾到书案上。
初夏时节,院子里绿意盎然,疏于打理的树枝四处蔓延,有几枝甚至探到了窗边上,在末端开出一朵洁白而朴素的小花。
程时玥肌肤雪莹,但脸颊处却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嫣红,长而密的睫毛微垂,盖住了紫灰色的瞳仁。
细手执笔,亭亭玉立。她于窗台洗笔,这场景自成一幅画,比谢煊所见的任何一副仕女图都美。
然而,谢煊却无心欣赏这道美景。
自他让程时玥去写字之后,就没有挪动过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他眼底沉沉,目光从没离开过程时玥。
在谢煊的注视之下,程时玥心跳如雷,脸上烧红,竟觉得有些晕晕乎乎。雨天湿滑,笔杆又十分细长,她甚至有些拿不住笔。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的火焰,每一道视线落到程时玥的身上,她都觉得那处被火烧过似的,让她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