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然而一抬头,却恰好对上谢煊那双淡淡的乌木色眸子。
程时玥心里一梗,心脏骤停。
谢煊,就这么硬生生闯进她的眼里。
那垂目下望的模样,让程时玥觉得,他似乎已等待多时了。
程时玥受惊的模样,似乎是让谢煊有几分不满。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棱骨分明的手强硬地替程时玥掀开帘子,另一只手伸到程时玥的眼前,不容拒绝道:“程妹妹。”
“雨天路滑,小心。”
伸出的手,不是邀请,更像是一种威胁。
程时玥无语凝噎。
明明之前连跟她待在一个屋檐下都不愿,现在却又向她伸出手扶她。程时玥觉得,谢煊的心思比海底还深,越发难猜了。
她看了看对方的手,棱骨分明、指节修长,手心和指尖处有一层淡淡的茧子,是他三年征战沙场的印记。
这双手,除了以前她小时候被人欺负时伸向过她外,长大后这还是第一次。
那时,谢煊的手程暖有力,公然抱着她走进了东宫,还牵着她的手走遍了皇宫的各个角落。当时,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纷纷躲在自家宫门外头,侧目以视,不敢出门。
当时的她,天真的以为这双手会一直牵着她,却不想有一天,谢煊竟先放开了手。
而她,怎么也追不上。
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程时玥低头抿了抿嘴,掩去心里的思绪万千。见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程时玥硬着头皮搭上他的手,提着裙摆随谢煊出了轿撵。
她低头看路,丝毫未见谢煊眼里的复杂。
事实上,谢煊确实专门在等程时玥。
见她明明知道他在轿撵之外,却半天也不肯下轿,谢煊心里无端起了一阵的焦躁。
“程妹妹。”他沉声道。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一股幽香扑面而来,谢煊以为是轿撵上撒的香料,然而将程时玥牵到身边时,却发现这股香越发浓郁。
这股味道,与她之前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蹙眉:“程妹妹特意换了香料?”
程时玥:“?”
程时玥实在是怕了他的反复无常,微微抽动自己的手,却发现谢煊却暗中用了力,在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捏住了她的手心。
旁人看着似乎是她搭在谢煊的手心,但实际上程时玥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程时玥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她不知道谢煊是什么意思,只好先被迫答道:“不是,我从不用香。”
不用香?骗子!谢煊心里冷哼!
一想到她是为了谁而来特意焚的香,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甚至无意识捏紧了握着程时玥的手。
程时玥吃痛地皱眉,不解谢煊怎么突然就生了气。她想起之前和谢煊在皇后面前一起出现时,皇后阴恻恻的神情,她再次尝试挣扎,想抽出自己的手。
然而,谢煊捏得越紧了,侧头看她,定定道:“路滑,我‘扶着’妹妹。”
“扶着”二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程时玥自知拗不过他,只好被他“牵着”走进了未央宫。
她一身天青色衫群,发间的碧玉坠子泠泠作响,他一身玄黑色长袍,腰间的白玉环轻摇慢摆。在漫天的红霞之下,两人携手款款而行,像极了一对下凡的金童玉女。
宫女们被这一幕惊艳,甚至忘了第一时间去通报。
未央宫内,中门大开。
室内氤氲着淡淡的檀香,程皇后一身华服、妆容精致,她亲手接过宫女的茶壶为周帝弯腰斟茶,眉眼间的欢喜难以掩盖。
见周帝盯着墙上的那副“姹紫嫣红”出神,程心绵柔声道:“陛下,刚下了场大雨,外面寒气重,喝些茶暖暖身子吧。”
“这茶还是上月陛下赏赐的贡品雪岭云雾,多谢陛下念着臣妾,让臣妾也有口福与陛下同饮。”
周帝从画上移开眼,目光落到了杯中的茶上,意外道:“竟还有吗?今年南部大旱,这茶少了不少,程时玥最爱喝这茶了,朕就让人全送到你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