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突然对这个寄居在皇宫的少女,或多或少产生了些不该有的玥悯和好奇。
于是,她多嘴问了一句:“程小姐,可还有事?”
“嗯……”突然被柳叶儿疑问,程时玥迟疑了。
谢玄铭的身体,自己在宫中的处境,到底该怎么选?程时玥内心反复纠结,然而在看到柳叶儿依然镇定如水的目光时,她突然清晰了。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更不能苟且偷生。她当年受瑶妃恩惠,绝不能让瑶妃在世间唯一的孩子活得如此辛酸!
程时玥正了正声,迎着柳叶儿探究的目光,道:“我还有个朋友,想请柳大夫帮忙诊治一番。”
朋友?
柳叶儿惊讶于程时玥口中“朋友”一词语。
“朋友”在哪里又能有,但是唯独在深宫,尤其是后宫,没有“朋友”一说。
程时玥:“……”
她看了看沅芷,对着谢玄铭安慰道:“今天不行了,先让沅芷带你回去,一会儿我让人来给你送点儿吃的,下次我再带你出来。”
“每次,都是下次、下次!”谢玄铭刚刚被程时玥粗暴地推了一下,心里本就不满,如今又要食言,他有些崩溃地看着程时玥,控诉道:“嬷嬷们说得对,我不该,给你添麻烦,当初我要是跟着我娘,一起死了就好了!”
或许是愤怒至极,他连话都说的没那么结巴了。说完,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沅芷,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程时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晚上再偷偷来看他吧。
好在这条路就只有落月院,她也不担心谢玄铭会走丢,看着在一旁惊异不定的沅芷,程时玥无奈地看看被红墙围起来的一片窄窄的蓝天,叹道:“走吧,麻烦总得一个一个解决。”
比谢玄铭更麻烦的,还在后面呢。
程时玥摇摇头,这也也不可能。大周极重礼法,如果太子谢煊册立太子妃,那排在后面的皇子,便不能越过谢煊先立王妃,否则便是大不敬。
即使在民间,大抵也是如此。
因此一般来说,太子会早
看着程时玥可玥巴巴地睁眼说瞎话,谢煊心里一阵舒爽,觉得总算是打击了程时玥之前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嚣张气焰。
程时玥想让他离开,他如何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然而他等的便是这一刻,怎么让她如意?
“无妨,我身体无碍。”谢煊装作浑然未觉的模样,颇为贴心地为程时玥再铺上一张纸,“只是可惜了妹妹刚刚的字,幸好这里的宣纸还不少。”
“妹妹只管写,若是再有虫子,我帮妹妹赶走它。”
“况且程妹妹刚刚说要请教书法,那我看着妹妹写,倒是能一眼看出问题,省了不少功夫。”
谢煊缓缓地用镇纸玉石将泛黄的宣纸熨平,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时玥,道:“程妹妹,你说呢?”
程时玥脸色煞白,如遭雷劈。
谢煊的声音在她的头响起,她不敢抬头,只能低头凝视着新的宣纸,一瞬间,觉得手中的狼毫重达千斤。
她想不明白。
这个动作,她做了不下千次;这些字,她写了不下万次,可没有一次是刚刚那个样子的!
而谢煊也一反常态,以往她和他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就被他请出了东宫,但如今他却赶都赶不走,竟还要看着她写字!
一想到今天可能会在谢煊面前出丑,甚至还是在自己最拿手的一方面,程时玥忽然就觉得鼻子开始酸起来。
明明……明明不是这样的,可今天怎么会这样……
谢煊不喜欢爱哭的姑娘,程时玥不敢在他面前掉眼泪,即使眼圈绯红,却只能努力憋住。
而谢煊心里出了这口气,心里的戾气散了不少。他为程时玥铺开宣纸后,低头注视着程时玥,等着欣赏她再次变脸。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程时玥动笔。
只见她低着头,瘦削的肩膀耷拉着,从谢煊的角度看下去,只能见着她樱红却颤抖的嘴唇,以及她浑身散发着沮丧的气息。
外面风雨大作,风向几经变换,忽地一阵大风涌起,越过窗台直直地往屋子里灌。
风中带雨,打在手背上莫名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