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明晓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真可惜,这一箭下去,你本可成为太子妃。
-我不稀罕。
贺庭雪本以为沈落鸢并不会回应他,京都的女子大多这样,含蓄内敛,甚少主动和外男说话,也不会抛析自己的内心看法,就像一个个漂亮精致的花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全无的灵魂,也不给别人探究她们灵魂的机会。
可现在,这里有一个世界绝无仅有的漂亮花瓶跳了出来。
“那你稀罕什么,皇后吗?”
少年从树上跳下,表情玩味。
这一刻的沈落鸢却在认真思忖对方的话。
上辈子的她已然做到了皇后的高位,却碌碌无为,蹉跎在后宫之中,无端地悲春伤秋;这辈子,她还有很多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为此,她需要权势、地位、和无条件的拥附……
沈落鸢低下头,仔细清数着箭筒里的箭:“有何不可。”
她想当皇后,却不想嫁给现在的太子箫昃衡。
可谁说世上只有一个太子。
她已然认出了眼前的少年是贺庭雪,他就是上一辈子带兵攻破帝都的属国太子,攻城略地,凶煞名起,却在打入冷宫后,全了她一场体面。
原本名不正言不顺,从南属国一路攻打入京,可贺庭雪拿下那道圣旨后,却硬生生的压下了所有的恶名,被文武官员追崇登位,就连昔日跳得最高、反复弹劾箫昃衡暴政的文官们也对新的这位帝王无言可弹。
他是一位好皇帝,他登基后,朝堂清明,百姓也逐渐从天灾中走出。
既然贺庭雪未来会成为皇帝,她为什么不嫁给他。
沈落鸢想,如果嫁人,她这辈子就嫁给他。
权力和爱情,她总得握住一个。
当然,她自然也可以不嫁人。
只是不曾想,她的话刚一落下,对方原本玩笑似的意味突然变得难以形容,他看着自己,明湛的眼中似乎印有同情,又有些一言难尽。
沈落鸢揉-捏箭尾的指尖一顿:“?”
这是什么眼神?
贺庭雪看她的眼神怎么同医仁堂的钱老看向自己手底下那最不争气的弟子一般?
不对,是分毫不差!
钱老就经常这样看他关门弟子,怒其不争,同时嘴上又时常念叨着对方脑子不聪明!
不等她说话,对方单薄的唇-瓣轻轻掀开,贺庭雪开怀舒笑:“看你年纪不大,现在还是先不必考虑嫁人之事。”
沈落鸢警惕地眨眨眼:“……嗯?”
她年纪不大?算上梦里,不,是上辈子蹉跎的年纪,她现在已经全然不能算一个小姑娘了。
在沈落鸢愈发狐疑的注目下,贺庭雪的语气改了之前的懒散,显得认真了些许:“你年纪轻轻,先把脑子好好瞧望瞧望才是当务之急。”
否则这明显才十四-五的姑娘,怎么就想着嫁给宫里那个七十多的老头子?
而且那老头子早就放出话了,后位悬而不决,等到他死也不会再立新后了,沈落鸢嫁到宫里,混到老头子驾崩,最高也就是皇贵妃的位置,还不如嫁给太子,至少太子是当下名望最高的。
等太子登基,她就直接成了皇后。
贺庭雪想到这儿,不由又戏谑地笑了一声,他也是最近无事,闲着了,才会和这个头一回见面的小姑娘说这些。
不过小姑娘也的确有意思。
看上去长得挺古灵精怪,又聪明,没想到脑子却迟钝钝的,不开窍。
除却那些和皇室有着直接血脉关联的王爵子女,哪有女子不想嫁与太子,日后成为一国之后的?
她有着姣好的容貌,今日能入猎场,家世想必也不会拖后腿。
明明她离皇室仅有一步之遥……
贺庭雪看着眼前不大的小姑娘正在低头用白皙的指尖拨弄着箭筒,状似在清数,实际上心情繁复,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连那原本齐整的箭尾都被她搅弄得呲毛膨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