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从荣葳那得知了被她刻意矫饰过的交谈内容,以为怜妫如今虽不愿,却也在尝试接纳他,好让她自己好受些,今后能够正常于殿内后宫活动。
阿怜未答,只微微点头,可这细微的转变已足够令满心焦躁的楚王昶开心不已。
她眼里及肢体触碰间虽仍有排斥之意,却不再如起初那么激烈,激烈到不顾伤了彼此性命的程度。
“能解开这个吗?我想出去走走”,她挑起脚踝上的金锁链,试探性地发问。
“可以,当然可以”,经历了今早怜妫欲撞柱自尽的惊险,楚王昶答应得很快,他按耐不住内心的雀跃,没发现这段由他强行开启的关系早已主宾倒换。
他被阿怜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神,而阿怜表面迎合,内心算计。
他为臣,她为君。
“嘶”,阿怜下地时因灼痛有些站不稳,楚王昶及时将她扶住,无法克制地红了脸。
他此前不精通情事,多以完成任务的姿态草草了事,或许是今早的鲁莽伤到了她的内里。
“你先歇着,我去叫太医令来”
“我想出去看看”
“那……”熊昶搬了只凳子放在宫门外的石阶上,而后匆匆来扶她。
今日阳光正好,她坐在暖阳里,心里却已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化。
没了嬴煦的保护,她吃了无数的苦,从摔打中渐渐悟出来,若想达成目的,只靠等是等不来的,委曲求全也好,虚与委蛇也罢,要想不再下坠,只能主动去攀梯,对周身的一切加以利用。
想到嬴煦和嬴珵,她控制不住地抹泪,他们也定在找她,盼着她回秦吧。
远远看着熊昶带着太医令来,阿怜将泛滥的思念压在心底,重新戴上假面。
晚上睡时,她刻意忽略躺在身侧的熊昶,好不容易沉沉睡去,竟得了百般思念的嬴煦入梦。
她问他可还好,他们的儿子嬴珵怎么样,说她被困在楚国,问他何时才能找到她,他却全都不答,只依恋不舍的眼神柔柔注视着她,而后身影渐淡,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她于睡梦中不安地摇头,“阿煦……别走!”
熊昶在她第一声惊呼时就醒了,凑近去听,却在她口中听到另一个名字。
他脸色黑沉,心道嬴煦已经死
了,再与他争不得。
虽然如此自我安慰,他却搂着阿怜气得一宿未睡,睁眼到天明,而后带着满身戾气去了早朝。
第95章战国文夫人(十)“出血了!”……
“王上多日不展笑颜,可是为怜妫一事烦心?”
虽是君臣独处,殿内却仍有少数宫侍站立左右,熊昶没料到巫阖竟直接将怜妫的名讳说了出来,顿时有些慌乱,挥退侍从道,“你们都先下去”。
巫阖见状心中冷笑,他已暗中谋划好离楚之计,现在唯一苦恼的,便是如何在熊昶不察的情况下接怜妫出宫。
为免熊昶起疑有损计划,他没有因此事主动上谏,只能等着熊昶单独召他。
然而怜妫被迫入宫已一月有余,他日夜忧心,难以好眠,心中积愤越多,上朝对着熊昶时,面色不免更为冷然。
熊昶看在眼里,自知行事出格失了底气,过了一月才敢召他。
“臣还以为王上当时已思虑过后果,现在看来,居然也怕此事被天下人所知吗?”
“楚国招揽客卿无数,靠的是一统天下的宏愿,靠的是君王高风亮节,素有贤名。若是此事被天下知晓,有意投楚的能人会如何想?朝野上下为楚鞠躬尽瘁的官员会如何想?”
“为一己私欲埋下如此祸患,这难道就是王上想要的吗?王上难道忘了对已故惠王许下的承诺?”
熊昶一挥袖子负手背对他,错过了巫阖抬眸时凌厉的眼神。
巫阖说的这些他何尝没有想过,起初他正是怕此事泄露,才将怜妫囚在雀台,严格限制进出的宫人,不令她与外界有所联系。
如此,她不知身在何处,求救无门,后宫也无人能知晓她的身份。
然而这举动不知何时变了味,本意是为防事情泄露有损国祚,现在却是私心不愿放她离开的念头占了上风。
再后来,见她行事越发极端,他挫败心焦,只能放荣葳进雀台劝诫。
此举相当于把怜妫的存在暴露于后宫,再这样因她破例下去,恐怕终有一日,事情会浮上明面,沦为诸国乃至后世的谈资。
诚如巫阖先前所言,他若想及时止损,应该立即杀了她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