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拿出盖革计数器,测试了这个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的足球,表上的数值令人无法置信,指针疯狂移动——它带有辐射。
这个足球被“判处火刑”,它被烧毁了,散发出塑料烧焦的臭气,蜷缩起来,皱成小小的一团。
“原来我每天都抱着一个‘小原子弹’。”舍甫琴科这样感叹,不过他还是从烧毁的残留物中捡出一小块布,把它带回了家。
年纪尚小的舍甫琴科一开始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某天考试结束后,所有学生都被集中在一起。孩子们聚在一起冲散了许多紧张和恐惧,他们谈着自己家里崭新的小车,吐槽前几天家里的狗狗又偷吃橱柜里的东西。
舍甫琴科和自己好朋友们说着踢球的计划,他不仅仅喜欢踢球,也喜欢拳击,滑雪。
五月末,舍甫琴科和校里的儿童一起,被疏散到各地。他来到离家1500公里的亚速海。
坐上撤离的车辆,舍甫琴科偏着头,靠近车窗,通过玻璃看着移动的树木与房屋。居民们已经撤离了大半,曾经和谐热闹的小镇如今变得凌乱寂静,只能看到红色的救援车辆一辆接一辆地朝他们的反方向开去。
在像“夏令营”般的地方,周围空旷得吓人,但舍甫琴科还是照常上学,照常踢球。
一个月后舍甫琴科的姐姐也随学校疏散于此,在一段时间后,舍甫琴科便和到来的父母一起回到祖父母家,度过剩余的夏天。
他们搬家了,来到了离原处1000公里外的顿涅茨克。对于舍甫琴科来说,也许最大的影响就是踢球的事情。
盯着窗外从黑漆漆的天空变成蒙蒙亮,窗外陌生的景色一直在提醒自己:以前的生活回不来了。
舍甫琴科可以继续上学,站在台上朗诵;他还可以和爸爸一起滑雪,在滑雪场里呼吸着冰凉的空气;他还可以与家人一起郊游,笑着闹着,抓拍丛林里的小松鼠。
可是始终有一种感觉: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内心莫名生出一种紧张害怕的感觉。嘴里干巴巴的,舍甫琴科想象不出不踢球的生活。
他的生活像由许多拼图的一幅画,虽然不踢球不会妨碍画面的欣赏,也不会阻止生活的继续,但如果少了足球这一块拼图,那么他接下来的日子也许再也不会完整。
“如果不去踢球的话……那么基辅迪纳摩呢?”舍甫琴科的思绪一团乱麻,大团棉花乱七八糟地塞入他的大脑,让他的意识凝滞。
当舍甫琴科在计划着明天的郊游的时候,内心突然传出一个声音:“那么基辅迪纳摩呢?”
当舍甫琴科偶然瞥见在房间角落那颗崭新的足球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出一个疑问:“那么基辅迪纳摩呢?”
我不知道。舍甫琴科这样想。
不过似乎他和足球在命运中已经注定不可分割,即使舍甫琴科接下来的计划中完全没有它的身影,“足球”这项运动已经在某时深深烙在自己的灵魂里。
命运般的,教练给舍甫琴科的妈妈打了电话,想要他归队。
“那么我可以去吗?”舍甫琴科问着妈妈的意见。
“可以的安德烈,你可以去…只要你想的话。”母亲并没有阻拦他。
舍甫琴科父亲明白儿子的决心,不过对孩子健康的重视让他不得不向安德烈发出警告。
为了能够继续踢上球,舍甫琴科来到基辅,接受核辐射检查,加入基辅迪纳摩少年队。
舍甫琴科的生活渐渐固定下来,“足球”这块拼图在他的生活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可是即使是这样,身边的事物也在无情地冲击着自己这小小的世界。
寒风下的灰白色城市,死寂背后的是被厚重的冰雪掩盖的社会动荡,犯罪,毒品。
一批和舍甫琴科一样大的孩子陷入了社会的黑暗,暴力的黑洞,他们用犯罪式的暴力来维持生活,而舍甫琴科也不免受到波及:他参与了一场斗殴,身上挂了彩,以致于自己的母亲差点认不出他。
某日,舍甫琴科乘着夕阳回到自己住宿的地方,在路上偶遇自己的一名队友,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
对方也看到自己,用一反常态的声音,弱弱地说:“嘿!安德烈,来,我这有个好东西哩。”
舍甫琴科好奇的上前,对方轻轻掀开外面灰扑扑的几层旧报纸,露出了透明的瓶身——是一瓶酒。
很明显这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以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