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
今天的汤药,入口仿佛格外苦涩些。
夜里该轮到桑叶守夜,苏合睡到一半起来方便,却发现对面的床上空无一人。
这么晚,人去哪了?
推门出去,到处的灯都熄了,灶房窗户却依稀透出些亮光。
苏合想了想,披上外衣摸了过去。
灶房里,叶莺正研究点心方子。
明前龙井用泉水泡开,拌入粳米粉、藕粉,揉成团,分小剂子压平,将青梅切小丁与松仁蜜渍一会儿,包入作馅,再往模子中抹上山茶油,大火蒸一刻钟,出笼后碧莹莹的好看。
灶房里都是茶香味,这个且没放什么糖,甜味都是蜂蜜提供,间或咬到一粒青梅肉,酸溜溜的,味蕾一下就打开了。
按这样的思路,那她举一反三,还能将青梅换做山楂、乌梅、莲子,藕粉换成茯苓粉,粳米也可以用糯米、糙米来代替,重新组合下,就又是十来种不同的点心。
叶莺将剩下半块点心塞进口中。嗯!味儿不错!排列组合学得也不错!
便在这个时候,寂静的门口忽然传来了碎石被踩动的响声,随后是苏合用来掩饰尴尬的惊讶询问:“莺儿,这么晚了,你还在灶房?”
叶莺也惊讶:“你怎么起来了?”
苏合道:“我起夜没瞧见你,担心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瞧瞧。你怎地,饿啦?”
叶莺便叹了一口气。
白天公子虽没说什么,可轮到她看着黑漆漆的汤药,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所以晚上躺着睡不着,就又来了灶房,研究吃着健康一点的点心方子。
一个时辰过去,废了七八版方子,换了三种茶,其中茶叶的种类跟泡茶的水温都有讲究。
又譬如藕粉必得用晒干的西湖藕粉,而不能是烘干粉或者旁的湖藕。烘干的入口总有股子燥气,寻常的藕试了几种,香味都不够。
总之一把辛酸泪,到底是成功了。
苏合听了,张着嘴巴,原本捏在手里的米糕又放下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是万万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半晌,叶莺听见她问:“可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之前,公子已经喝了许久的药,也从来没觉得怎么样啊?”
“莺儿,你是不是……”
抬眼,正对上叶莺有些迷茫的视线,苏合顿了顿,试探道,“你知道的,咱们这种身份,其实是没资格替公子计较什么的。”
“除非你……”
“想做公子的妾。”她道……
苏合的话缭绕在耳,颇有些振聋发聩的感觉。叶莺一整晚没怎么睡着。
苏合的意思她明白,她们做丫鬟的,为公子分忧解是本分,但若是公子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让,她们就不该做,不该管。
叶莺做丫鬟满打满算三个月,在如何保持“本分”这件事上,并不如苏合这种从小在府里长大的家生子通透。
大概是长公子这个人太好、太和善了,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平等的,渐渐都忘了刚来时候的谨慎。
那时候有玉露在前,她心安理得地当着鹌鹑。
长公子什么身份?又是那样的容貌气度、人品才华,她即便给他做妾,在大家眼里也绝对不是辱没了,而是会想“她凭什么”。
即使她本人早已明确表达过不愿,太夫人也是不在意的——
是的,苏合是太夫人的眼线。
她之前还不知道,可苏合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说些莫名的话,以及白术出嫁以后,她成了书房丫鬟,太夫人又将她召去了正院一次,这次说得更直白些。
叶莺为此颇有些困扰。
可太夫人于她又有恩,她没法讨厌对方。
于是她看着苏合认真道:“我若有这个想法,我天打雷劈。”
苏合明显愣了一下:“也不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吧……难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少男少女的恋慕,有时候甚至是会觉得自己情比金坚的,但是苏合还打算劝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