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空气清新,连皮肤都比平日在屋子里呆的时候要更润泽一些,叶莺面水而坐,这样能及时观察到两只小鸟的状况,还能赏赏景。
身后是来时的小径,篱门半掩,凌霄缠绕,最是橙红橘绿。
掏出给崔沅做的荷包,叶莺勾头整理不同颜色的丝线,全神贯注。还剩一点点收尾的针脚,想来今晚就可以完工了。
想到崔沅佩戴这个荷包的样子,叶莺轻抚过缎面上的梅花纹样,上品丝线比缎子本身还更柔软,拂过指腹的感觉特别美妙,她的明眸中也露出了笑意。
湖岸微风正好,她不由得心怀期待了起来,公子会喜欢这个荷包吗?
忽然身后一声惊喜的“妹妹”,叶莺许久不曾听见这个声音,还不知是在唤谁,扭头,恰对上贾玉堂那张人嫌狗憎的黑紫面膛。
“……”
叶莺一下就想起来了,这张脸,在太夫人院里见过的。
那时她压根不认得他,却硬往她手里塞了一罐红艳艳的胭脂,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她没敢用。
后来被玉露讨去了,结果当天晚上脸颊就冒了好大一颗火疖子,又疼,又难看,冷敷了三天才好。气得玉露在房中破口大骂这个贾玉堂抠搜鬼,难怪讨不到媳妇。
叶莺蹙起眉。她还记得从重云嘴里听到这人很不好的八卦。
那天阿夏到底存了心眼子,没与贾玉堂全说实话,他连续来了几日,终于在这湖边守到了人。
只见面前的叶莺一袭秋香长裙,玉色衫子,头发梳成双鬟髻,别了与裙子同色的绢花在鬓间。
比在太夫人院里见到时,下巴更尖了,身量更高了,完全脱离了豆蔻模样,成了个窈窕少女。在这晨曦中衣袖飘飘,既精致又素雅,仿佛芙蕖仙子亭亭玉立。
啧啧,更好看了。
他自是不知,这是因为在崔沅身边,吃穿用度样样都好,光身上这件衫子的衣料就能顶他一年的月钱不止。
他不知金银养人,只瞧见对方的花颜月貌,玲珑身段,心里欢喜得不行。
贾玉堂笑着搭讪:“远远就瞧见妹妹可人,许久不见,妹妹这是在做针线呐?”
“哟,这是公子用的吧?”
搓了搓手,眼里一丝精光闪过,“巧了不是,我的荷包也旧了,不知有没这福分让妹妹也给我做一个?”
叶莺整个人都麻了。
压着心里的不适,拒绝道:“我没空。”
对方舔了下唇,“我就要这个就行!”
叶莺:“?”
她真的是很用力地在忍,才将那句下意识的“你也配”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梅乃花中君子,凌霜斗雪,风骨俊傲,在她心里只有长公子那样的人品才堪相配,他算——他算个什么东西??
叶莺板起俏脸,收拾东西转身就走。
对方犹在身后步步紧跟:“妹妹这是要去哪?今儿中秋,我知道个好地方,接妹妹赏月去?咱们兄妹俩还能喝点儿。”
眼看她不理睬,竟还伸出手想去拉她的袖子!!!
叶莺吓得,顿时再顾不上气恼,撒丫子往宽阔人多的方向跑了起来。
谁知对方竟也不怕,跟在她身后追了起来,嘴里还念着她的名字。
真是晦气!怎么还甩不掉了!
叶莺步伐越迈越快,耳旁风都呼啸起来。
这时平日不爱锻炼的弊端就显出来了,虽说她近来有跟着崔沅背后练扎马步、太极等基本功,但身体素质显然还是比不过一个正值青壮之年,还整日干粗活的男子。
叶莺拿出了体测八百米的架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腔快要炸了。
也不知在这偌大园子里跑了多久,攥着给崔沅的荷包,手心的汗意濡湿了刺绣,她不合时宜地想,只能重新再给公子做一个了。
崔家这宅子当初建的时候是按照南方园林的样式来设计的,为了美感,路径都是水陆交纵的,并不规则。叶莺甚少出靠近竹苑以外的范围,目之所及,只觉山水湖石长得都一模一样,压根辨不清方向。
她其实很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跑到前院去了,但身后贾玉堂的声音还越来越近,越来越气急败坏,叫她不敢停留。
慌不择路下,眼一闭心一横,随意拣了个岔路口撞运气。
好在隐隐地听见前头有人说话的声音,袅袅娜娜,似是女子在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