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要带我的人去哪?”
是谁的声音这样冷肃?
叶莺抬头看了一眼,满墙凌霄花下,那一身广袖道袍,光只是站在那儿就飘然欲仙的,不是她的长公子,又是哪个?
原本强忍着满心的惊惶与无助,在见到崔沅隐含怒意的冷脸那刻,不知怎的,再也忍不住了。
四目相对,很短的一瞬,崔沅从她那双总是氤氲着水雾的濛濛杏眼中看见了涌动的泪光,很快就要盈满。
不要对视,不能再看。
他告诉自己。
因只要她一落泪,他就将再也压制不住体内轰然的怒意。看见方才那一幕,崔沅很想问问他这好二婶,又是谁教的她,为人主母,却只偏听偏信一家之言?
在外人面前诘问长辈,还是为了一个婢女……若祖父知晓了,必不会留着她。
所以,不能看。
崔沅移开眼,看着二夫人,目光犀利,气质如寒冰冷淡。
旁边几个夫人都面面相觑。
不是都传崔氏这位长公子身染沉疾,足不出户么?怎地忽然出现在这内院?
二夫人也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
这侄子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身后,跟堵墙似的,态度又冷又硬,哪里有将她这个长辈看在眼里?
莫非是嫌她手伸太长,管着他长房的事了?
二夫人不由得恼怒。
她这几日管家亦是经得了婆母许可的,什么叫中馈?什么叫主母?
不过是处置个婢女罢了,他作为晚辈,至于在人前对她甩脸色么?
可自己的儿子就要下场科举,少不得请崔沅帮忙指点,二夫人便是恼怒,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陪笑:“原是你的人,我就说这丫鬟长得模样怪好,只是……”
崔沅扫了她一眼,声音已恢复了平日不辨喜怒的状态:“二婶舟车劳顿,初回上京,恐怕还不知府中情况,所以才受人蒙骗。那小厮人品败坏,满口谎言,已不止今日发生这种情况,属实无赖。若实在要罚,也不该罚遭受无妄之灾的人。”
“……你说的是。”
虽他客客气气地将自己给摘了出来,说成是受人蒙骗,可二夫人怎么就觉着被骂了呢?
对上探花郎的一双利眼,二夫人实在犯怵,管家的架子也彻底摆不起来了,挥挥手:“罢了罢了!人你带回去吧,这事我会查清楚。”
崔沅侧目看向地上。
叶莺后知后觉站起来,然跪久了双腿麻痹,下意识向前踉跄一步。
当着许多人的面,崔沅的手在袖中拢了拢,没有说话。
叶莺乖乖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着回了竹苑。
毛毛跟豆豆确实是聪明,已经自个儿飞回来了,见了二人便迎上来,在头顶低低地盘旋,嘴里还念着:“莺!莺!”
这是在叫她的名字,叶莺冲它们一笑,同时也禁不住好奇地问:“公子……是怎么知道我有事的?”
她不知,方才崔沅在书斋抚琴之时,毛毛与豆豆一前一后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嘴里喊着:“有贱人!有贱人!”
桑叶还作势要去打它们,嫌它们污言秽语脏了公子的耳朵,崔沅却拦住了。
因往日都是叶莺带着两只鹦鹉回来,今天却一反平常。
但两只鹦鹉再聪明终归也只是鹦鹉,表述并不清晰,只一味地重复道:“有贱人!贱人!”
就在崔沅欲让重云出去看一眼时,玉露慌慌张张地跑进竹苑,被苍梧给拦在了外院门口。
“姑娘有什么事?”
玉露知道耽误不得,赶紧三言两语,将自己在花丛中躲懒时看到的一幕给说了出来。
那贾玉堂是个什么样的品行,她在正院待了这么久,最清楚不过了。见叶莺被其追逐,当下就吓着了,惊吓过后,心里又是纠结。
一面因为自己被驱逐出竹苑而嫉妒对方,此时当做看不见,岂不是痛快?可一面又记得叶莺对自己的好……纠结不多久,她还是拔脚跟了上去,却听见前方传来二夫人的诘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