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公子早早睡下了,怎地又起了?
桑叶极有眼力见儿地道:“你去。”
叶莺趿上鞋,隔着屏风问了一句。
崔沅本来已经吹了灯躺下,也没有睡不着,而是睡着后又做梦给惊醒了。
月光幽凉如水,比中元那夜的还亮。
崔沅沉默了一会,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冷茶对胃不好,尤其是在降了温的秋夜里,但能很好地浇透那些梦境中不可说的浮躁心思。
一杯下肚,崔沅冷静了些,坐回了榻上,揉捏眉心,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了,想着方才的梦境。
日有所思,便夜有所梦。在梦里,少女乖巧得不像话,任他摆布。
崔沅未再克制,那只掖过鬓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轻轻往前一带,整个人便跌在了他的怀里。
起风了,落红漫天纷飞,他含住了其中最馥郁的两瓣。
柔软,湿润。
幽兰香铺天盖地。
当对上那双盛满信任的眸子时,崔沅却猛然清醒。
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缱绻的梦。
但想要一尝海棠娇艳的心思却与梦中一样,困扰了他许久,不可言说。
注定睡不着的后半夜,需要找一些事情做来打发时间,譬如默诵佛经,于是将灯给点了起来。
不意另还有人没睡着。听见叶莺的询问,他应了声:“进来。”
屏风后朦朦胧胧的影子动了下,自侧面绕了出来。
叶莺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公子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又发热了?”
“没有。”崔沅自然不能让她知晓那些不可言说的梦,移开了话题,“又晚睡,荷包好了?”
好是好了……叶莺道:“我给公子重做一个吧。”
崔沅道:“拿来我看看。”
“……”叶莺能说什么呢,只好将那已经做好的荷包奉了过去。
其实荷包绣得很好,她花了很多心思在上头,自己都很满意。
递过去的时候,心里难免存了一股期待。
白梅清冷,与白雪相映,却不糊成一团,绣得特别精细,光是梅花花瓣的就用了三种颜色的丝线,在雪色中傲然绽放,孤寒而又蕴着生意。
崔沅在灯下拿着反复端详了几息,竟不还给她了,轻声道:“这个就很好。”
毕竟自己用心做了那么久,见他真的喜欢,叶莺又欢喜起来,连耳根都在发烫。
幸好灯光昏暗,遮住了她没由来的羞。
崔沅又问她:“怎么没睡?可是还想着白日的事?”
顿了顿,又道:“不必害怕,日后不会再见到那人了。”
就让他在山里开荒,这辈子都不必再回来。
叶莺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问:“二夫人是您的长辈呢,今天那样说了,会不会不好?”
“会不会……去跟崔老相公告状?”
原以为她是在后怕,却不想,是担心这个。
崔沅心想,自己要是连这点话语权都没有,那这些年积攒的功名、名声,都是白混了。
叶莺只见他淡笑了一下,似乎带着一种嘲弄。
“不会。”他道,“她不敢。”
叶莺甚少看他如此直白地表现出不喜欢一个人的样子,这一刻,身上那种谪仙般超脱物外的清冷感消失了,一下就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