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来!”太夫人叱了一声,“我还不知你?若换了旁人,你不会踏出那个破院子亲自出面,最多打发旁人去。”
从小看着长大,在某些方面太夫人自诩还是很了解这个孙儿的。
甚至她打心眼里觉得,当初自己在牙行外相中这个姑娘,肯定是因为她一眼认出这是孙儿会喜欢的类型。这便是俗话说祖孙连心。
庞嬷嬷心道,得了,甭马后炮了。当时您就觉得人家长得是里头最好看的,哪里有想这么多呢?
崔沅觉得今日其实不该来这里。
他心里清楚,祖母无非就是套话,只要他不认,并不能说明什么。
搅着碗里的粥,崔沅复又抬眸,直视太夫人:“祖母还是少看些风月话本,素日多去园子里散散,饮食忌油腻,对身体好。”
只要足够淡然,太夫人就找不到破绽。
太夫人直直盯着他的表情,果然泄下气来。
吃过一顿朝食,崔沅便起身告退。
庞嬷嬷看着自家长公子芝兰玉树的背影,又看看沉默的太夫人,问:“要么,咱们再从外头寻了看看?这上京城环肥燕瘦的姑娘那么多……”
孰料太夫人忽然笑了:“你信他说那鬼话?”
庞嬷嬷茫然。
太夫人“嗤”了一声,眸蕴精光。
论装相,谁也比不过她这孙子,可他装得再好再天衣无缝,却忘了一点。
“你可看见了,他身上今日佩了个新荷包?”。
晌午时,太夫人正歇晌,庞嬷嬷忽闻外头有人唤自己,出去一看,是院里的方嬷嬷。
方嬷嬷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塞给她一锭银子,低声下气地求:“庞姐姐,我那儿子不知怎地得罪了长公子,还烦你帮忙向太夫人说说好话……”
庞嬷嬷蹙眉看着对方。这人平日倒是常孝敬自己,可为了这么些三瓜俩枣,去误太夫人的眼……不值当。
太夫人顶顶烦府里的小厮与婢女之间有什么勾连,一旦被发现,两个人都得去庄子上,若是一方骚扰另一方,闹出什么不体面的动静,那扰人的一家子都不要想在崔家呆了。
这事已经十分明显,那小厮见人貌美起意,仗着没人,在府里公然追逐一个小姑娘,庞嬷嬷听了都心惊,更别提这婢女如今仿佛与长公子有关联。
她若是拿这事求到太夫人面前去,这心腹大嬷嬷的体面也就到头了。
“你自求多福吧,”庞嬷嬷道,“这事太夫人已从二夫人那晓得了,你那儿子自作孽,我如何帮得了你?”
方嬷嬷不听,只是哭求。
太夫人被二人的动静吵醒了,问:“谁在外头?”
丫鬟道:“是方嬷嬷。”
“她怎么了?”太夫人近年常忘事,一时没想起来那个叫玉堂的小厮就是方嬷嬷的儿子。
自上次偷小衣的事件后,院里的丫鬟在讨厌方嬷嬷母子这件事上异常地团结,当下根本懒得替她遮掩,道:“似是长公子要杖责问罪方嬷嬷的儿子呢,方嬷嬷来向您求情,被庞嬷嬷拦着了。”
阿沅?杖责?
太夫人可精神了:“怎地一回事?”
“昨日追赶莺儿的那个小厮,便是方嬷嬷儿子。”
庞嬷嬷前脚刚不耐烦地赶走了方嬷嬷,后脚进门,就见自家太夫人精神奕奕地坐在榻上,目露精光地盯着她。
庞嬷嬷:“……?”
“你说,阿沅究竟是不愿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太夫人一心就想要抱上曾孙,以前是长孙没有中意的人,眼下有了,却不认,她可急死了。
庞嬷嬷小心地道:“……许是不好意思?”
太夫人就笑了,“咱们推他一把。”
怎么推?庞嬷嬷想问来着,但看太夫人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就知道恐怕是个什么馊主意。
还是别问的好。
贾玉堂被杖责了三十个板子,凌霄亲自监工的,绝无放水可能,但也没有故意下重手,公正公允,是以贾玉堂下刑凳的时候还能踉跄着自己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