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真的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带着刻意为之的混不吝,
“老爷子,谢您提醒。但说我是千金之子?那可抬举我吴楚之了。
我算哪门子千金之子?西南边陲三线城市出来的野小子,运气好撞上风口翻了几个跟头罢了。
无非就是敢想敢拼加上有点狗屎运。”
他摊摊手,语气玩味,“用我们年轻人的话说,我就是个有点小钱的草根。这紫禁城根儿下的千金之子……嘿,那还轮不到我。”
他知道这态度不妥当,甚至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但他就是要赌一把!
赌什么?
赌的就是因为“隔得太远”!
赌的是屏风背后那群大人物的大度能容以及……
习惯了别人恭谨后被偶尔的粗鄙的反差!
贾母会跟刘姥姥计较吗?
不会的。
他现在就是刘姥姥。
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
一个刚在地方上崭露头角、年纪不满二十的小年轻,面对云端之上的决策者,缺乏的正是那份清晰认知所带来的真正敬畏。
正如大学生这辈子能接触的天花板是大学老师。
不过,谁见过学生群体在读书的时候,对老师有太多的畏惧?
或许,因为学生会的关系,去敬畏指导老师、系主任、院长、校长,但对于只闻其名、隔了无数层级的教育部长呢?
所以,这种敬畏是模糊的、概念化的,隔得太远,其实对对方的力量根本没有清晰的认识,反而容易生出一种无知无畏的莽撞。
而他此时,要扮演的,恰恰就是这个角色——“小地方来的,走了点狗屎运,说话没把门”的角色。
只有这样,才符合他此刻“刚经历巨大打击、精神状态不稳”的外部观感,也才能在不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去试探对方的底线!
什么底线?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但怎么哭,是一种艺术。
他故意发出的那声轻佻“呵呵”嗤笑,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大厅炸开。
声音刚落,他便清晰地捕捉到左侧屏风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怒哼,以及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仿佛有人激动得想起身。
杨诩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握紧又瞬间松开,指甲在红木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他的眉头死死拧起,眼底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似乎想阻止却又不敢出声。
雄小鸽的眼角余光死死地扫过吴楚之,“混账东西!闭嘴!”
警告意味浓得如同实质的寒冰。
脸都气青了的雄小鸽,低吼道,“吴楚之!再敢胡言乱语一句,老子立刻叫人把你叉出去!你以后也别想再说话了!”
他真恨不得上去把这小子的嘴缝上。
屏风后的老人似乎并不特别生气,反而阻止了雄小鸽继续发飙,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种“你继续表演,我看着”的从容,
“说说吧,年轻人。说说你对芯片战略的具体想法。
光喊口号可造不了芯。”
来了!正题!
吴楚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头脑飞速运转,将连日来的思考和在夷洲岛与徐建国深谈、在医院痛苦煎熬时反复锤炼的想法整理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花厅两侧的紫檀木屏风——厚重的雕花木屏将空间分割,他只能隐约看到几道模糊的人影。
“老爷子,芯片确实不是靠喊口号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