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一亮,队友发来消息:“傅哥,聚餐真不来啊?二年级那小孩儿等着跟你吃饭呢。”
傅衍瞥去一眼,随手回复:“不去。”
“少给老子拉郎配,那小孩儿不是我的菜。”
队友说:“不是,好歹出来喝两杯呗,完了再到兽笼看比赛去?这么早回去能干嘛?”
傅衍扯了下嘴角:“看电影。”
队友:“啊?你不从来不看电影吗?!”
傅衍没再理会,直接按灭了手机丢到一边,电脑上的影片名显出来——《向日葵》。
一向最不耐烦看电影的男生,在电脑前硬生生坐了一个多小时,把这部电影完完整整看完了。
电影的开头很美,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迎风挺立,在阳光里望不到边际的金黄璀璨,小孩子追着猫在花丛里疯跑,被外祖母拿扫把棍撵出来:“小崽子!不要踩坏我的花!”
嘴上骂着,眼底却带笑,画面温暖纯真,美好得像一场童话似的梦。
梦醒了,几张钞票被丢在男孩半裸的胸膛上,镜头前景是男人系皮带的半身画面,身后床铺凌乱,身形瘦弱单薄的男孩仰面躺着,一动不动。
“活儿不错,下回还找你。”
男人哼着小曲儿打开房门慢悠悠离开,老猫碎步跑进来,费劲地跳上床,伸舌头一下一下舔他肩膀上的伤。少年翻了个身,爬在床边伸长胳膊捞过烟和打火机,微微颤抖着点燃。
出租房布满油垢的窗户上照进夕阳的辉光,少年被乱发遮挡的眼底闪烁过细碎的水光。
少年怀揣着出人头地赚大钱的梦从贫民窟出来,什么累活儿都干,什么苦都不怕吃,热情洋溢,精力旺盛,清澈眼睛里盛着无限的希望。
然而残酷的现实像挣不脱的笼,他在南墙里兜兜转转头破血流,到最后发现在这拿底层人不当人的世界永远赚不够他想要的钱。
被迫的自愿的,他一步步向光怪陆离的深渊滑落,傍过男人攀过富婆,在声色场周旋游走,床笫上妩媚如艳鬼,脸上勾着笑,眼神却像哭。
他遇上一个儒雅英俊的男人,会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就轻轻揉着他耳朵慢慢唱一首浪漫的外文歌,会命令他戒烟戒酒,不准说脏话,不准他风尘气地笑,教他读书,教他画画,耐心地纠正他蹩脚的外语发音,一遍又一遍。
他窃喜,他憧憬,他努力把长歪了的骨头敲碎了一点一点掰回来,他对他重新露出孩子气的笑。男人为他定做体面昂贵的衣服,带他进入最渴望的上流社会,然后微笑着把他送到别人的床上。
他没有得到爱,也没有得到钱,甚至从未拥有过自以为的平等,他只是一件经过包装的商品,被践踏,被撕扯,最后伤痕累累。
他带着一身脏病的躯壳和老猫冰冷的身体,重新回到了外婆的花田。
他把猫抱在怀里,蜷缩在花田里睡着了,向日葵依旧向阳怒放。夕阳照着一望无际的花田,美得像一个童话。
李雪城的镜头克制又浓烈,整个电影的色调都被笼罩在一片夕阳似的温暖的光里,却让人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镜头外的观众看着少年挣扎、拼命,漂亮的眼睛里一次又一次亮起希望的光,好像只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结局只剩下毁灭。
少年说难道这世界唯一的公平就只剩死亡。少年又说死亡只是另一种开始。
他从未泯灭的希望就像这片向日葵,一茬又一茬地生长,永远向着灿烂的阳光。
傅衍的胸口闷闷的。
他点开这部电影的动机绝对算不上高尚——他就是冲着队友那句“黄什么暴”来的。
还以为又是一部包装成“文艺”的三级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