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清坐直身体,搭在腿上的手蓦地一緊,整个脊背都紧绷着,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关扬的眼神飘得有些遠,回忆到:“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他博士期间,他来我老师的诊疗室看病,医生本来应該和病人保持距離,但他的病情有些特殊,我又刚巧在研究这方面,所以做了跟进。”
“特殊?”周玄清完全不懂医学,更别说是涉及人脑部的复杂心理学。
“嗯,”关扬帮他换了杯熱水,轻放在桌上,继续说到:“开始我以为他的病不是很严重,因为和你看到的一样,他身体很好,精神力也很好,甚至学识,智力比正常人都高,看起来和普通的高智商人才完全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眉毛拧作一团的周玄清,道:“但后来经机器检测后,发现他的病到了中期。”
周玄清从来到辦公室后,心跳的频率就没下去过,听到这儿,仿佛还有怦怦的声音,他有些分不清是走了太多的楼梯,还是听到关扬的话。
中期应該是严重的程度了,但……
周玄清闷声到:“我和他住一起的时候,他非常正常,没有发过病,更没有吃过什么药……”
关扬笑了一下,问他:“你知道他发病的症状是什么吗?”
周玄清:“……”
他生活中几乎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人,更不可能知道陸道衡发病时是什么样子。
“他在国外时,已经出现了幻视和幻想、幻听,常常分不清现实和幻象。”
关扬接着说到:“这也就是我所说的,他病情奇怪的地方。”
“他那样的程度,是自己纵容的结果,中度的病患,一般会表现出精神不济、思维障碍,焦虑等症状,但他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他不愿清醒,情愿沉浸在幻想中。”
周玄清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做了几年的跟进,我才大概明白,他的病情,归咎于常年的孤独,还有……一个人。”
周玄清本来盯着桌上散发白雾的水杯,听得认真,但这句话,让他神情頓住,猛地抬头看向对面。
“人?”
关扬继续品着他的浓茶,臉上的表情轻松起来。
“他的自律能力很好,没让病情进一步恶化,也没有自残的倾向,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或者说,根本不认为自己生病了。”
“他生病的表现,只是对人的执拗。因为他一直觉得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直到……那个“人”消失。”
说到这儿,他抬眼向周玄清看过来,眼里藏着笑。
周玄清的表情被他看得有一瞬的不自然,撇头壓低声音,佯装不经意地问了句,“谁啊?”
“他有执拗的那个人……”
关扬起身,没忍住笑出声来,开始卖关子,“这种涉及病人隱私的事,我怎么能随意告诉你呢。”
周玄清一脸嫌弃的表情瞪着他,“你把他報告單给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他的隱私?”
关扬伸出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晃了晃,“诶~我当时可给你说过,千万不要看。是你侵犯隐私,不是我。”
这个世界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周玄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你给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会看!”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关扬滿不在乎,将喝光的茶杯放在池子里泡着。
周玄清頓了顿,思索片刻后,看着他的洗杯子的背影问到:“那我现在怎么办,才能让他不发病?”
这次,关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洗干净的水杯倒扣在一旁的沥水台上,仔细擦干净手上的水渍。
转头认真道:“照顾病人是件很麻烦的事,他可能随时会发病,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病情会加重,甚至会伤害到你。知道这些后,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当然要和他一起面对!”
周玄清没有丝毫犹豫,修长的身形就那么直直地站着,手握成拳搭在衣角的两邊,眼神里带着毅然决然的决心。
“我爱他,不管他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