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很快席卷了天际刚才还热切生暖的太阳被隐藏在云层背后。眼前暗了下去。容珩才刚刚踏入圣上的庭院,便听到了刺耳尖厉的哭声。是哀求,但并不柔弱似水中的钢刀,透露着不肯退让半分的决绝!“父亲,您自小最疼爱我了,求求您,放我的孩子一条生路吧。”一路上,侍女已然对容珩说了原委。“殿下,圣上秘密处决了顾氏于京中的党羽,于今日一早暗中带走大公主的子女”容珩情绪未有半点变化,已经猜到:“圣上下了杀令?”侍女点头,“是,圣上欲赐死大公主的孩子。”“贵嫔娘娘劝不住大公主,这才请您过去劝一劝圣上。”容珩脚步一顿,一声冷笑,“劝圣上?”侍女不敢再多说。大公主只身跪于殿外。年关寒冬,积雪未散大公主一身素衣,她为二公主守灵,得知了消息连斗篷都未来得及披上,便匆匆赶来。连日的打击,大公主连哭都早已经不再声嘶力竭。呜咽声之中,竟是那样的死寂。她用理智,秉持着最后一丝公主的尊严,用为母的决心,试图打动圣上的绝情。“他们虽是顾氏子,却也是您的外孙,顾氏是犯了死罪,可他们尚且是稚子,稚子无辜。”晓之以情:“母后早逝,大哥哥、二哥哥也走了,如今二妹妹更撒手人寰。”大公主冻得脸色苍白,“父亲,我们就只剩下您和我,女儿只有您这位父亲,和这几个孩子。”“女儿已经失去了母亲兄长姊妹,若女儿再失去孩子,女儿真的活不下去!”“父亲,就请您看在他们年幼无知,看在为早去的母亲和兄长积德的份上”“留下他们的性命!”“吱呀”紧闭的门到底还是被打开大公主满目疮痍,抬头望到了圣上最天底下仁德的君王是母后最恩爱的夫君是她和兄弟姐妹们最敬仰的父亲可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不肯放过自己的孩子圣上站在她的面前那么近,又仿佛隔着天堑她挣脱了侍女,跪着爬过去,抓住圣上的衣襟。“父亲”圣上最终还是不忍,到底是他的长女,眼角不觉模糊,“渲儿,莫要糊涂。”“顾氏一族,犯的是死罪,朕已经着人围剿。”“这样的反贼,你身为长公主,绝不能与其再沾染半分关系”他说得语重心长,“朕不这么做,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如何堵得住言官的口诛笔伐,如何让你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大公主早已经心如死灰,“不,父亲,我会带着孩子一辈子青灯古佛为伴。”圣上直起了身,大公主甚至抓不住他的衣襟,几次跌了下去。他的声音不容置喙:“你身为大公主,怎可长留山寺!”“朕会再为你寻一门亲事,你还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大公主瞪大了眼睛,连泪水都已经干涸她不敢置信:“父亲!”猝然跌坐在地,终于崩溃。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几日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幸运之人。她是宫中最受尊崇的长公主,夫妇和睦,子女绕膝。姐妹情深,二公主即将为人母。为什么如今,就全都变了!她的丈夫早就死了大驸马不是大驸马,是二妹妹的未婚夫她的夫家举兵谋反,要杀她的父亲!而她的父亲,却毫不顾念半点父女恩情,要杀她的孩子!她如今才是真的孤身一人一身的桀骜戛然而止身后是很轻的脚步声。大公主余光里,是容珩端方清俊到极致的面容。她嘲讽一笑,“太子是来看我笑话的?”容珩颀长的身姿融进来鸭青色的斗篷中,却不减半分出尘气质他低眉:“扶大公主起来回院中休息。”宫人上前,递来了斗篷,大公主断然拒绝可谁知宫人的力量宛若千斤巨石,大公主一时挣脱不开,被人裹挟而去。“太子,你做什么!”容珩对着圣上的宫殿拘了一礼,礼数周全地退下:“大姐姐,如今顾氏还未绞杀,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成为流言传出去,影响边疆战情,圣上如何能不恼?”他的声音淡淡,却听得大公主浑身一抖。他们沿着长廊而走,直到回到了大公主的院落。大公主才愤然推开容珩的宫人她眉眼发红,一脸的怒意,指着容珩。容珩望着她,唇角微扬起,“看来大姐姐,并不需要我的劝诫。”大公主一身的骄傲都陡然击碎,她又何须再维持众人面前的自尊。“太子!”她赫然抬头,“你今日所在的位置,是踩着我的两个弟弟的血肉得来的!”“若非你,我的弟弟如何会因夺东宫失败郁郁而终!”,!“今日,我又怎会孤立无援”“若他们还在,若为太子,定会规劝圣上,莫要做杀子屠孙的残暴之君!”“而你,却躲得一身轻闲”大公主越说越激动,仿佛将一切命运的不公都发泄在容珩身上,说得脖颈青筋暴起“你身为太子,却不知劝诫圣上”“你身为储君,却不知以国为重”“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忝居东宫!”“我的两个弟弟,凭什么因你而死!”容珩就这么望着大公主声嘶力竭的低吼,始终没有说话阻止。他眉眼清柔,生得那般温润,低低不语的时候,往往让人忽视了他的威压。“大姐姐”低沉的声音,始终未见起伏仿佛面对大公主,他不会过多考虑:“你怎么不明白,咱们的圣上,从未将子女当回事。”大公主表情僵住,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容珩感受冬日的寒意,“他在意的只有皇位,只有君权。”“你因何觉得在他心里”“你是与众不同呢?”这些话大公主本就黯淡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夜已深鸣栖坐在窗边等一人。很快,容时的身影踏入了内殿。他带着一身冬日的冷淡更带着一身说不出的颓然。让鸣栖愣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般颓废的容时了。“你还好吗?”烛火在屋内飘摇不定,将两人的影子照得极长。一左一右,倒影在墙上很是分明容时知道自己的模样如今不大好看,他摇了摇头,落寞地坐下。寒气扑面而来鸣栖转身,皱起了眉,“你这是在风中站了多久,婕妤娘娘知道会心疼的,我给你倒杯热茶。”谁料,容时低垂着头,忽然道:“鸣栖,我们都想错了”鸣栖倒茶的手忽然一滞她只听得容时沉闷的声音,如跌入谷底的鸟,扑腾许久的翅膀,终将被折断,“你我将一切都放在了杀人凶案上,明明为了给那些无辜枉死之人沉冤昭雪。”“不惜在除夕夜宴上,冒死也要揭穿真凶。”“我的目的是不纯,是希望能帮她们一把的同时,得圣上青眼。”说到此,容时抬起头,他一身的脆弱,让人心惊。那双漂亮的眼睛,如今却毫无神采,里面充斥了不安,充斥了不甘,“容珩呢?”“他是何时发现大驸马的身份?”“何时发现顾氏一族造反?”“又是何时发现宫中的端倪?”容时想了很久很久,“或许是从错金城回来之时,我得圣上赞许,晋封睿王志得意满之时”“他是否仍在追查错金蓬莱散背后的人,也许就是那时,他发现了顾氏的端倪!”“这一切一切”“不论是顾氏,还是大驸马”“容珩也从未放过,他的一步一步,安排地缜密有序。”“除夕那场场闹剧,都照着容珩的计划走。”“原以为是你我揭露真相”容时嘲讽一笑,“却没想到,也做了太子成功拿下顾氏,揭穿顾氏阴谋的东风。”他看了过来,“我们都成了他的棋子”“容珩这一次,赢得实在漂亮”“在满朝文武之前,将我比得低如尘埃。”屋外风声呼啸,雪吹满了枝桠屋内,烛光跳动容时垂下了头,一直直挺的肩颈终于弯下他低低地出声:“鸣栖,是不是,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容珩?”鸣栖手中握起一杯水,就这么看着他她应该安慰的为何,如今听罢甚至有些波澜不惊直到手中的茶水变得冰冷,她才惊醒。鸣栖垂下头,以神力将水重新温热才走了过来,整理了情绪,蹲在容时的面前。她的目光温和有力,默默握住了容时的手,“此案,圣上同样满意你的所为,容珩工于心计,而你我是追求真相。”“你和他本就目的不同,但结果都达成所愿,并无高低。”容时忽然反握住她的手,执着地想要的一个对比:“真的?”“鸣栖,你真的这么想?”鸣栖紧紧盯着他,似乎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尽可能安慰:“是”她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坚定地说着:“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容时,我一定会帮你”“走到那个位置上”:()太子命不久矣,卦妃神力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