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庭逃后,林疏昭便引着江家兄弟穿行于林紫坊府学层层叠叠的院落回廊之间,指点着各处布局。
江煦泽目光扫过四周规整的讲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处处透着百年学府的厚重底蕴与森严气度。
行至一处回廊,林疏昭变戏法般掏出两本略显陈旧的册子递过去:“喏,《林紫坊府学揭示》。府学规定七日后才统一发,这两本是我和清樾的,先给你们。仔细瞧瞧,若触犯多了被司监逮住,可是要卷铺盖走人的。”
江兰屿随手翻开一页,轻声念出:“禁止看闲书,违者罚抄《孝经》,以下均为闲书……”
他大致扫了一眼那长长一串书名,还好,被明令禁止的只是一些坊间流行的话本、志怪小说和传奇演义。
“师长们觉得小说话本蛊惑人心,会让学生沉迷虚构故事,荒废科举正业,故而禁止。”林疏昭一脸神秘兮兮的凑到江兰屿身边,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几本书。
他小声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不影响课业,我们有的是办法偷偷看,这是我珍藏的宝贝,如何?要不要跟我混?”
江兰屿笑道:“好呀。”
另一边的江煦泽没有注意他二人这边的动静,捧着那本《府学揭示》,一连看了两三页,皱眉,指着书页,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如厕要领签,超时者罚站……这是何道理?”
林疏昭已经收好了书,突然插嘴:“你们肾如何?够坚强吗?”
江煦泽:“……此言何意?”
“防逃课呗!”林疏昭解释道,“如厕需领签,一次只放一人。一盏茶不归,就得罚站到下学。茅房离学宫较远,待会儿你们准能瞧见一路狂奔的风景。憋狠了排队,憋不住的……”
他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分享经验:“我除了正餐,基本滴水不进。”
江煦泽有些哭笑不得:“是因为第两百三十二条学规?禁口腹之欲,违者罚扫庭院三日。”
“贪食者志短,师长们或许是担心食物碎屑会引来虫鼠破坏藏书。”江兰屿推测。
林疏昭一拍他肩膀:“聪明!你虽偶有愚蠢之言,但这脑袋瓜,有时候还挺灵光的。”他大手一挥,指向回廊尽头,“走,带你们去解决人生头等大事的地方,那一块是陶然居,类似于酒楼。”
入目是一块“陶然居”鎏金匾,入内庭院设日晷铜雀台,雀喙指向刻度,昭示着时辰。下人们忙忙碌碌,管事的看到林疏昭忙迎上前,笑脸相迎:“二少爷怎么来了。”
“不必多礼,”林疏昭随意地摆摆手,指了指身后的江家兄弟,“这两位是吏部侍郎江大人家的公子,我的表兄弟。他二人初入府学,我带他们各处认认路,熟悉熟悉环境。”
“这……”管事有些为难,“庖人们衣衫油腻,怕冲撞贵人……”
“我们只在外面看看就走。”
管事再三思索,还是让三人入内,他可不想得罪这些权势子弟。
向内有五间正堂,墙壁皆开菱花镂空窗。江煦泽恪守君子远庖厨的理念,驻足不前。林疏昭在外继续怂恿他,江兰屿已经入内,透过窗户,才发现这一间是库房,门槛高达两尺。
运货者弯腰低头,吃力的将食材抗进库房,有人承受不住重量差点摔倒,江兰屿顺手帮那人将货物扶正,那人道了句谢谢。
江兰屿退出来,这样的门槛,并非防鼠,而是迫使运货者低头,寓意“敬食如敬天”。
三人又继续往前走,林疏昭带他们将占地广阔的林紫坊府学核心区域大致逛了一遍。
入夜,雨潇向杜衡汇报着对温颜的调查结果。
“……和县温家街坊邻居都知温颜来东都,但都不知她来东都的目的,无从打听。温父对外是说走亲戚,那温家女自幼面纱覆面,真容鲜少人见……”
杜衡指节轻叩桌面,总结道:“也就是说,除了那张模糊的脸,其他都对得上。”
雨潇低头:“是,温颜的身份,恐非伪造。”
“难办。”杜衡沉吟,心中思索一番,“让影卫盯紧和县,查清温颜喜好和生平经历。”
“是。”雨潇悄然关门退下。
门开,林清樾提着食盒进来:“阿屿,给你送些点心。”
江兰屿搁下笔。
她打开食盒,将两盘精致的点心一一摆桌,瞥见案上纸张:“咦,你竟是左撇子!这字……好生秀气,不似男子笔锋。”
江兰屿心头微凛:“嗯,自从右手有疾,便开始练习左手了。”
纸上的字并不丑,君绾玉久未出现,他竟一时松懈,忘了伪装字迹。
这偷来的平静时日,终究是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