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你在村里没有亲人了吗,现在怎么又说你的叔叔都在?”
谢竹缨斜了我一眼,不屑地道:“他们只是我血缘上的亲人,这一点我没法子不承认。但我对他们根本没有亲人的感情,我都恨死他们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爸兄弟五个中只有我家没有生男孩儿,我爸又是长子,和我妈结婚时还分了家里最大的房子,自从我妹妹出世以后,他们就一直合起伙来欺负我爸妈。我爸觉得理亏,处处忍让,我妈又是个老实人,他们就变本加厉,无休无止。我和我妹妹从小到大,不知受了他们几家男孩子多少次污辱、甚至打骂。我妈现在一身的病,都是让他们给气的。所以我有能力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妈接到了县里。”谢竹缨眼中怨恨流露。
听了谢竹缨对往事的述说,我不禁暗自叹息了一声。
在中国农村,与她同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几千年重男轻女的狭隘思想和愚昧意识仍在广大农民中根深蒂固,甚至都市中也仍或多或少地存在着这种思想。
我终于明白谢竹缨的性格为什么会那么偏激了,这个自小受尽了亲族欺辱的倔强女孩儿,从骨子里就埋下了一种愤世心理,或者干脆说是潜意识的报复心理。
摆脱了这个圈子后,她仍愤愤不平,归根到底,这也是一种小农意识的作用。
只是遗憾的是,吴铮却因为自己的一次大错,成了谢竹缨这种报复心理的直接牺牲品。
对于这一点,谢竹缨自己并不明白,她以为她是在报复吴铮,事实上她是以吴铮为目在标宣泄自己的报复情绪。
想到这儿,我暗自苦笑了一下,我答应做她的爱人兄弟,弄不好也会成为她的第二个牺牲品吧。
不过这一点我已经不在乎了,了解了她的身世后,我更加坚定了要帮她走出阴影的决心。
这样一个乐观向上,善良热情的女孩儿,怎么可以被报复心理蒙蔽了眼睛呢?
“想什么呢?不会是又想你的大情人了吧?”见我一脸思索状,谢竹缨又有点不满了。
“哦,不是的。”我回过神,笑笑道,“我在想,你既然把你父母安排到了县里,那你家的老房子怎么成了你小学老师的家呢?”我随便问了一句。
谢竹缨望着远处,轻蔑地笑了笑,道:“把我父母接走之后,我的几个叔叔都跑来讨我的好,想让我把房子低价卖给他们。我假意答应了他们,不过我说只能卖给他们中的一家,让他们自己商量,结果他们几家乱七八糟地大打了一场,哈哈,看得我这个高兴。等他们打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把房子送给了小学时对我妹妹最好的一个老师,他们差点没气死!”
我哭笑不得,道:“你真能胡闹,你这样做他们肯定会仇视那位老师的,你这不是害了他吗?”
“切,你也太小瞧我了!”谢竹缨得意地道,“那个老师的儿子是我的小学同学,那时他家挺困难的,我把房子送给他家的时候,我同学刚好从司法学校毕业,我顺便把他也办到乡派出所当内勤了,他们那群怕事鬼,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警察的家属啊!”
我暗笑了一下,正色道:“竹缨啊,你知不知道,你虽然把你的叔叔们恨得要死,但你的做法却说明了你内心深处其实还是非常善良的。”
“我善良?!对,我当然善良,但我是不会对他们善良的。”谢竹缨见我没头脑地冒出这么一句,多少有点儿惊愕。
“呵呵,你这么说就错了,你想啊,你的叔叔们欺负你家那么多年,按你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直接报复他们,但你没有,你只是间接地出了一口怨气,凭这一点,就说明了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那又怎么样?”谢竹缨见我忽然把话题转到这个方面,奇怪地看着我。
“不怎么样。”我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笑道,“我只想告诉你,宽容比仇恨更能让人快乐。”
谢竹缨听后一怔,一时没说话。
我又道:“好了,你的身世我也清楚了,你的家乡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先把电话给我,我给小雨打个电话?”说着话,我向她伸出了手。
谢竹缨立刻退了一步,眼珠一转,强笑了一下,道:“嗯,程东,你……你渴不渴?”
“怎么,你渴了?”
“嗯。”谢竹缨点点头,表情有点儿不自然。
“渴了上车喝水不就完了,我不是都帮你买好了吗!”
谢竹缨看了看我,道:“那个什么,你……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沿河向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