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谢道韫读得一气呵成,随她话音而落的,正是主播宛如读心一般接踵而至的疑问:
【那为什么偏偏是你,落得如此“次第”呢?】
【这就要说回到友人家小女儿、那位小孙同学的原话上了。】
前后呼应,竟然是在这里形成了闭环。
【都说童言无忌,她的话虽然刺耳不中听,但未必不是说出了真相。】
【或许正是有了这句话,你才终于直白而淋漓地认识到,原来在你的时代,有才情的女子始终是多余的。】
【何况你还一直关心家国大事,想着著书立说,一门心思传道授业。】
【收藏汗牛充栋、文章才高八斗又如何?】
【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结局?】
【这首凝结了你毕生心血才情的《声声慢》,何尝不是你在自嘲自讽、自揭伤疤?】
“有才情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多余。”
这句如振聋发聩一般,震得谢道韫心神不宁。
既是说李清照,又何尝不是在说她?
枉她自矜咏絮之才,别说想谋个一官半职,就连嫁娶之事,不也得捏着鼻子接受一个处处平庸至极的丈夫么!
【刚刚提起“大任”,那你的大任,究竟实现了吗?】
【超级加倍:当然!】
【超级加倍:她的《声声慢》、她的《漱玉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用多说,公道自在人心。
【你在诗词、文学上的成就有目共睹,自然完成了“大任”。】
【可主播却想说点儿不一样的“大任”。】
或许是对接下来的话无比看重,夏语冰清清嗓子,才缓缓往下。
【你的大任不体现在别处,就在一首《声声慢》里。】
家愁、国愁、情愁,三愁并举,已经说无可说,难道还有别的吗?
刚一冒出这个念头,谢道韫很快便自我否决了。
【你的愁太深了,深到世人只能看见最浅显的几样。】
【轮对国家和民族的牵挂,你不比同时代的岳飞陆游,或是再晚一些的辛弃疾少。】
【可身为女性,你不能像他们一样驰骋疆场,上朝议事。】
【只能登临八角楼,把栏杆拍遍,独自咏愁。】
此为一愁。
【你是金石学领域的专家,看过的文物数不胜数,更清楚千年百代以来,有才华有著作还能留下姓名的女子屈指可数。】
【分明独步古今唯有你一人,偏偏应在了女子的身上,物就不以稀为贵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此为二愁。
【你看,多少大人视而不见、高枕无忧?】
【你看,多少才子恣意玩笑、风月一生?】
【你看,多少女子不学辞藻、不求才华?】
【他们,不都照样生活得很好吗?】
主播这最后一句,像是为现在的后来者而问,又像是为当时随波追流的人们而问:
【李清照,你又何必这么较真呢?】
【一介平民,又是一个妇人,你只管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不就很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