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爱读书是好事,可又不是要去考状元的,这样用功做什么?”
说着,一个年长些的嬷嬷就要伸出手来,想引李清照过去:“前头夫人已经在唤了,里里外外都寻不得,小娘子快随奴婢们往前头去吧!”
是了,今天正是李家开宴的大日子,母亲为了这件事情操劳了许久,她身为主人家更该在外头陪客才对。
但李清照总能找出自己的理由:“这不是还没到时候么!”
她看了眼日头:“客人们下午才来,哪有这么大早就要我去忙活的?”
嬷嬷恨铁不成钢:“哎呀,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今日这宴会是为了什么,小娘子如此聪慧的人儿,还能不明白么!”
体谅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嬷嬷没有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偏偏言语中还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不是?今天的这场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更是李家夫妇为了小女儿的婚事而定下的一场相亲宴。
一提起这个,李清照更加头疼,满不高兴地撇撇嘴:“此事本就是父亲母亲的主意,真要我说,我可是头一个不肯答应的!”
话虽如此,可前头既然已经差了底下人来请,李清照到底不好推三阻四的。
何况自己还能躲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直播,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也没再多说什么,轻声抱怨了几句,还是跟着她们往前头去了。
家里开宴是大事,自己不想去是一回事,可如果要身为主人家当真不提前迎客、失礼于人前,那可就是事关教养的问题了。
孰轻孰重,李清照还是拎得清的。
等到了前头,见到自家母亲的时候,她便恭敬了许多。
王夫人显然知道自家女儿躲在后头的那些小动作,却装作不知,不忍过分苛责,只是提点她几句:“今日有不少来的人家大多都是相熟的,你往日都见过,也不必过分拘束了。”
李清照轻轻“嗳”了一声,直说自己心里有数。
一看这样子,王夫人也知道她这女儿主意大得很,多半就是面上应承一下,压根儿没往心里去,不由气闷。
忍不住又提醒道:“你只晓得一味糊弄我,今日这宴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名头,想来你心里也是有数的。”
李家夫妻俩都是饱读诗书的人,家风开放,又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更是疼得如宝似珠,倒没有太多迂腐观念。
索性直接摊开告诉她:“既是为你相看,虽说绕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总该挑一个你看得过眼、真心喜欢的,这样日子才过得下去。”
王夫人苦口婆心地告诉女儿,李清照倒是不耐烦听下去,连连摆手:“父亲母亲的良苦用心我自然领会,如今年纪还小呢,女儿只想侍奉在长辈身边,嫁人的事便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吧?”
“这叫什么话?”
斥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屋外有人前来通传:“夫人,侍郎府上的夫人来了。”
“侍郎夫人?”
冷不妨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客人,王夫人愣了愣。
但她毕竟是官家夫人,又是大家出身,很快便从自己的关系网中理出了这么一号人物,随即眉头一跳——
两家素无来往,平日里就算遇见了也不过是面子情,好端端的,赵侍郎的夫人怎么来了?
王夫人很清楚,自家丈夫的师从文忠公,和他赵家新旧两党之间即便谈不上是“水火不容”,但确实也是“毫无往来”。
她知道这层厉害,即便为了那点儿面子情往赵家送了帖子,可那本就是为了走个过场,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可谁能想到,人家接了帖之后,竟然还眼巴巴地真过来吃席了?
这下倒好,人已经找上了门,自己总不能再把他们赶出去吧?
王夫人也没了脾气,眼下的烦恼和忧愁不是冲着李清照,而是冲着赵家去了。
甭管心里头如何设想,客人既然已经来了,主人家就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王夫人和李清照理了理衣裳,出了门去迎。
等到了门外,果然见到一个穿戴齐整的夫人已经等候在了门口,身边围着一群丫鬟婆子。
转过了脸来一见,王夫人定睛一瞧,不是赵侍郎家的夫人还是哪个?
她们私交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可有时宫中宴饮,同为诰命夫人,难免打过照面。
不知赵夫人这次突然登门拜访又是为了什么。
一想起两家立场,王夫人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心里已经有了防备,嘴上却还要笑意盈盈地问好:“侍郎夫人今日登门,可真是叫寒舍蓬荜生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