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巧的。”不咸不淡的语气,一如既往。
男孩笑了下,又举举杯,将杯里剩下的酒喝光,才接着开口说了句话。但实在太不凑巧,他说话时,包间里的音乐恰好切成了首音调高昂的曲子,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盖了下去。
顾予岑没听清,男孩似是也觉得自己的说话声音太低,颇为自然地用手撑着沙发靠背,便倾身贴近。
顾予岑也没躲,就任由他靠近。
男孩在顾予岑的耳边说:“予岑哥,听说你不准备继续演戏了,好可惜啊,还好今天碰到你了,不然可能以后都没法再见到你了。”
他说话时,热气洒在顾予岑的脖颈上,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
扭捏作态。
顾予岑心底明了,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懒得点明。
他心情不好。
男孩也没得寸进尺,他很聪明,就这样点到为止,很快便重新拉开距离,站起身准备离开包间,仿佛他过来,也只是为了和顾予岑说上这么句无足轻重的感慨。
可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明事理”,反倒衬得方才包间内众人围剿顾予岑,轮流灌酒只为合作能得到个明确答复的行为格外招人烦。
这种事在生意场上很正常,但到底还是架不住比较。
顾予岑将那支辣口的烟扔到地板上,抬脚碾灭,便站起身,跟在男孩的后头出了包间。
周围的人看见顾予岑的动作还准备起身,却见顾予岑又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明显是不想继续同他们上演先前那些粘牙倒齿的戏码。
出了包间,顾予岑也没走远,就在包间门口三步远的位置停下,站在那儿靠着墙,低头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他解锁看了眼信息。
很多条。
但只有一条是楚松砚的。
“一会儿会下雨。”
四小时前发来的。
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了。
顾予岑又掏出自己的烟,咬住一根,点燃,深吸了口。
屏幕上的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交织,却照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抽完这根烟,顾予岑便回了包间,但他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而是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包间洗手间里有面圆形的大镜子,镜子上镶嵌着碎水晶,如同被砸碎后又勉强复原的魔法镜。顾予岑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良久,才伸手扯开领口,解开衬衫上的纽扣。
他将纽扣解开大半,便转过身,背对着镜子开始扯衬衫的上半部分。直到衬衫被扯下去,后背裸露了大半,他才停止了动作。
顾予岑深吸了口气,扭过头,用余光看向镜子。
明明在刚纹好的时候就已经反复看过几遍,那时他还觉得这纹身怎么看都好看,现在却只剩满心烦躁。
只见,镜子里映照出的后背上赫然攀爬着一片墨色纹身。那是一棵狰狞扭曲的树深扎在黑色的墨坛里,而随着树根延展,每个枝叉的走向都渐渐向一个方向聚拢。
而聚拢的最终点,赫然是顾予岑心脏所在的部位。
这是棵自淤墨中挣扎生长出来的松树。
纹身图案的边缘处还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从镜中这么望过去,就好像这棵松树从皮肤上活了起来,正在贪婪地啃噬着顾予岑皮肤下的血肉作为养分。
顾予岑将右臂绕到身后,用中指指腹蹭了下泛红最严重的那部分皮肤,手指刚压下去,尖锐的疼痛感就直窜天灵盖,顾予岑忍耐不住地轻哼了声。
可疼痛过后,又是该死的全身酥麻。
快感又来了。
顾予岑到现在都记得在纹身时,那纹身师发现他忍耐地双眼泛红时,那诡异的视线。
纹身师还感叹了句,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不耐痛。
但只有顾予岑知道,他忍耐不住的哪是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