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可言的官司有江律师全权处理,她本不必分心。但父母这关,终究躲不过。
电话里长久的静默,令徐女士不安起来。
她终于绷不住,声音变得几分尖锐:“谢久,我跟你爸这两天都没怎么合过眼,就等着你主动来解释。怎么?现在连父母都不配知道女儿的事了?”
“妈,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没必要?你不解释一下?”
“事实就是您了解到的那样。”
“什么样?!”
“我的性取向就是网上说的那样。”
“胡说!”那头传来摔东西的声响,“谢家徐家上上下下都没出过这种事,怎么到你和可言就……就基因突变了呢!你听妈一句劝,尝试和男人交往一下,说不定就……”
“对不起,妈,”谢久打断她,“我没有办法的,您跟我说这些,只会让我觉得痛苦。”
电话那头,徐女士罕见的沉默了。
一阵窸窣声动之后,电话里传来她父亲苍老的声音。
“小久啊,电话里三两句也说不清。今天回来吧,爸给你做顿好吃的,我们一家人心平气和地聊聊。”
事已至此,谢久也知道躲不过了,只得答应。
桌上散乱的合同堆叠在一起,她草草收拢,用夹子固定好便塞进了包里。又去衣帽间拿了两件换洗衣物,抓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车往回家方向开,朝阳正烈,她心里却无端有些阴冷。
一辆轿车突然从右侧强行变道,连转向灯都没打。
谢久猛然回神,脚踩刹车,“吱……”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堪堪避免碰撞。
她脸色白了几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胸口堵着一团无名火,“会不会开车。”
恰逢红灯,她平*复了心情,才想起还没回周疏意的消息。
点开对话框,面对那条转发的拍摄邀约聊天记录,谢久略略皱眉,粗略看了几眼,只简短地回了一句。
【我考虑一下。】
到家已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推开门,客厅飘来红烧啤酒鸭的香气。父亲清瘦的身影正站在厨房里忙活,刀起刀落,噼里啪啦。母亲却坐在客厅里,抱着一个相册盒,来回翻阅着照片。
那是九十年代里比较奢侈的物件,每张照片都被精心塑封保存,没让照片磨损太多。
她微皱的手摩挲着一张老照片。
谢久瞥了一眼。
那是六岁的自己,扎着两个羊角辫,额头上画了一个滑稽的红点,笑得阳光灿烂,彼时还不知道长大后的自己会活成什么模样。
“我回来了。”
谢久打了声招呼,徐女士顺势抬头,收了照片,眼眶还有些红,“你爸特意杀了只鸭子,是你婶婶从乡下捎来的,一会儿就能吃了。”
谢久一顿,看向厨房,“谢谢爸。”
老头儿只回头笑笑,没说话。
她设想过回到家第一秒面临的无数种可能。
母亲的苦情计,父亲的和稀泥,最不济也该是一进门就来一场劈头盖脸的训斥。
可当她真正推开门时,迎接她的却是满室饭菜香气和父母如常的招呼。
偏偏他们的只字不提,让她觉得陌生与不安定。
饭桌上,徐女士照旧健谈,但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也加入了她的话题。絮絮叨叨,从她儿时趣事说到最近的工作。
谢久咀嚼着可口的饭菜,心不在焉地附和几句。
这种刻意的回避,比起直接责骂更让她如坐针毡。
仿佛回到学生时代,一次自我预判的失败考试里,她坐在台下,强装镇定等待最后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