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仿佛又变作了小时候的样子,跑过去一把抱住楚兰的腿。
“真是的,又来撒娇了。”温暖的手抚过她的头发,楚兰低头看着她,露出抱歉的神色,“我嚇到你了吧,我的小公主。”
她拚命摇头,“我知道,兰姨绝不会害我。”
“可是噬魂蛊还是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楚兰心疼地捧着她的脸,“若你娘还在世,绝不会这样对你,都是我的错……”
泪滑过她的脸颊,她拼命抓紧那双手,“是我的错,恪儿长大了,本来就应出去闯荡,我不该让你为我冒险。”
就因为她的自私,让最在乎她的人付出了性命,她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真是个傻孩子。”楚兰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这世间哪个母親会願意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你不要自责,现在的结果,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解脱。”
“你不知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一个蛊婆捡去炼成了水银蛊,成为她害人的工具。那十几年,对我来说,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鲜血。”
“后来,当我的蛊术超过那个蛊婆时,我終于如願以偿地杀了她,我以为我会重获自由,结果却不知道,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该如何继续活下去。”
“有一次,我被以前的仇敌追杀,受了重伤,是你娘救了我。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一个人,会对我露出那样好看的笑容。”
“你娘她,将我从黑暗中带了出来,让我看到了这世间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也让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保护她,保护她的孩子。”
“所以,我的公主殿下,你不要自责,我的心愿已偿,再无遗憾。我现在終于可以找你娘親去了。而你,要记住,这皇宮不是囚笼,真正的囚笼在你的心中。”
——
夜凉如水。
居德宫的庭院中,巫箬独自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那月轮旁邊的乌云在今夜终于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光暈从杨妃的寝殿中飞出,飘于她的面前。
“多谢姑娘成全。”光晕中,楚兰双手交叉于胸前,向她致以南疆蛊者最高的礼节。
“一路走好。”巫箬颔首道。
楚兰微微一笑,变作了鬼,她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在黑暗中竟是这么得明亮。
和她见过的所有下蛊人都不一样。
“姑娘要小心。那只幻梦蝶是数年前一个叫‘天狼’的组织给我的。我想,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后宫的战争。”临走前,最后提醒她一句吧。
巫箬微微凝眸,这背后原来还有一个势力吗?
“多谢,我会调查清楚的。”虽然她不愿掺和进皇室的权力斗争,但现在,她大概也脱不开身了。
楚兰再次向她行了一礼,终于化作光晕消失在空中。
黄泉路上,一定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巫箬低下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幻梦蝶,“事情看来还没完,不过我会遵守我的承诺,送你一朵幻梦花。”
——
当开市鼓响起时,茶食店的小伙计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卖力地将门板取下来,做着开门的准备。
二楼上的文四娘正在梳妆,突听楼下传来一声大叫,“老板娘!老板娘,你快来!”
她眉头一皱,“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梳子,柳眉倒竖地走出房门,一边下楼,一边骂道:“大清早的,鬼哭狼嚎什么?”
小伙计站在大门口,门板只卸了一半,指着外面,张口结舌地连话都说不清,“人,人……”
“不是人,难道是鬼啊?”文四娘走过去,对着他的脑门敲了一下,然后一脚迈出门槛,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把这小子嚇成这样。
门外,一个男人正倒在台阶上,清晨的陽光刚好投射在他的脸上。
文四娘就这么僵立在门口,背后,小伙计终于哭着把话说了清楚,“人终于回来了!”
“哭什么!”文四娘骂道,可自己的眼泪却早已决堤,“这个死鬼……”
她走上前,迟疑了许久,方才轻轻抱起男人的头,“怎么每次都睡在这里,不冷吗!”
街尾,两个身影静静站在几日未开的水月堂门前。
穿着宝蓝长袍的男子轻轻对身边的女子一笑:“这下你大概能时不时去茶食店蹭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