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来不及阻止自己,便在毫无察觉之时泥足深陷。
她都不知道这个人何时就留在了她的心里,是他不顾性命为她吸蛇毒的时候,还是更早以前?她不知道,只知道当她察觉时,他留下的影子已经深得抹不去了。
或许,只是她孤独太久,想找一个人停歇一下吧……
既如此,她又如何能把他牵扯进那些本不该他背负的东西中?但她知道,他是有担当之人,不会允许她拒绝,想到这儿,巫箬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抬手轻轻拍拍他的背,“我知道了。”
李淳风心中却是一沉,她口中这么说,却还是不愿将她要救人的事说出来,所以一切不过是敷衍他罢了。
闭上眼,敛去眼中的失望,再抬头看她,仍是和平日没有区别的轻笑,“走吧,我带你去砍竹子。”
“砍竹子做甚?”
巫箬听得莫名其妙,已被他拉着往前走,“放爆竹啊,你没玩过?”
“没有。”
“你这小时候果然比我还惨哪,我跟你说,放爆竹就是把砍好的竹筒丢在火堆里,那竹筒被火烤焦了,就会‘噼里啪啦’地炸开,除夕夜里那么一放,才算是有了过年的气氛。”
巫箬不语,心想这有什么好玩的,可那天晚上,当她真得听见竹筒在火里发出“噼里啪啦”的欢腾声音,心中突然觉得那些一直压在她心头的沉重、不安甚至仇恨都好像隨之松动了。
这声音,果然如李淳风所说,是这么地喜庆。
不仅他们这儿,崇仁坊里乃至整个长安城都此起彼伏地响起这热闹的爆竹声,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互相说着“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的吉利话。
仿佛一年的不快都已隨着爆竹声远远离去,新的一年里等待他们的都是好运与幸福。
尽管这只是存在于心的美好期望,尽管新的一年很快就会成为那不堪回首的回忆,但就像那日她对小狐狸说的话,人总要有了念想,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小狐狸得知娘亲已逝的真相后,还能心怀希望地去參加考试,所以一夜成长,拥有了能化成人形的能力。
而她,是不是也可以怀揣一些过去不敢想的奢望,走进新的一年?
巫箬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只见大门下挂着的大红燈笼照亮了他笔挺的鼻和深邃的眼。
恍惚中,她仿佛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在弥漫着牡丹香味的醉花阴,他一身云纹锦衣推门而入,龙骨凤眉,散不去一身傲气,却在看见她时,故意挑眉轻笑,“这就是名动长安的连玉儿?也太名不副实了吧。”
当真是说不出的轻佻纨绔。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下一次见面时转眼变成了温润如玉的李太史。
先辈说,千人千面,可他一人就仿佛有一千张面孔,狡黠的、温柔的、深沉的,重重叠叠,最终化成如今灯下的这张脸。
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李淳风微微低头,看着她勾起一抹笑意,“怎么,看得挪不开眼了?”
巫箬挑眉,伸手一把拧住他的胳膊,“说来当初,你跑去连玉儿的房里做什么?”
“……”
(《涂山狐》完)
第110章妆奁婆(一)“梳头……梳头……梳得……
“梳头……梳头……梳得个闭月羞花……梳得个如意郎君……”
宁静的夜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街道上,带着一些说不出的诡异。
被吵醒的青荷从床榻上坐起来,揉着眼睛推开床榻边的小窗,想看看是哪个妆奁婆在宵禁后还敢在街上吆喝。
而且也不想想大晚上的,谁还梳头?这一声声的,不是白费力气吗?
窗棂发出的吱呀声惊醒了和她一个通铺的小霜,小霜翻了个身,睡意朦胧地看向她:“你幹嘛呀,大晚上的不睡覺。”
“外面有个妆奁婆一直在吆喝,我睡不着,看看她咋回事。”青荷道。
可是小霜却打着呵欠道:“这个时辰哪来什么妆奁婆,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剛剛明明有的……”青荷嘀咕道,不甘心地把头伸到窗外,可是漆黑的街道上連个鬼影子都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
她还要再看,身后的小霜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快睡吧,明天还要幹活呢,你不要以为有少爷照顾就能偷懒……”
青荷低下头,沉默地看了小霜一眼,结果发现她已经背过身去,为了不吵到她和通铺上的其他人,她只得輕手輕脚地把窗户重新关上,躺回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