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避无可避,仰头又是一团毒火喷出,将花枝网燒开一个大洞,从上下包围中钻了出来,跃上附近的屋顶,对着红药嗤笑一声,“无能的花妖,今日我就要看看你的乙木之术如何破我的离火之精。”
说罢,对着红药接连喷出四团碧莹莹的毒火,分别从四个方位封住了红药的去路。
小狐狸看得心惊,心想花妖姐姐这下要被害死了,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
那一邊,虽说草木修成的妖怪最怕的就是地火和天雷,但红药数百年的道行倒也不怕这区区毒火,想着不如以退为进,假装抵挡不住,引诱媚姬上前,自己也好一击即中。孰料身后却突然蹿出一团黄色毛球,两条尾巴高高扬起,堪堪挡在了她和火球之间。
这小子,犯什么傻?就凭它那两百年的道行还不被毒火燒个精光!
红药扬起雙手,手臂上缠着的碧绿花枝飞射而出,拼着被毒火燒伤也要将这笨蛋卷回来,可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墙外飞来,竟将四团毒火全都击落了。
媚姬大吃一惊,朝着金光飞来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邊墙头上赫然站着那个讓全长安城妖怪闻之变色的钦天监太史。
“我说这里怎么这么大动静,原来是媚姬姑娘啊,就不知道我那小跟班怎么得罪了姑娘,要下此狠手?”便见李太史一身云破天青袍,衣角在清风中荡起飘逸的弧度,要不是手里捏着三张符箓,一向清润的眼中有火光跳动,还真是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君子。
媚姬知道大事不妙,转身欲逃,可剛一转身,便见一个穿着银鼠皮披风的清丽女子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那里,一双秋水剪瞳般的眼睛不知为何却看得她背脊生寒。
已恢复人形的红药提着小狐狸的领子暗暗好奇,这小家伙什么来历,竟把这两人都招了来。
看着巫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媚姬那柔软的皮毛上,李淳风无奈笑道:“阿箬,这狐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那皮上的血腥味大概是洗不去的,你还是将她活捉回去,我改日另送你一个手炉如何?”
媚姬闻言心惊,敢情这柔弱女子一直看她,是想将她的皮剥了做衣服?怪不得那眼神冷飕飕的,可恶!
小狐狸却不太相信,巫大夫那么好的心肠怎么会……不料下一刻便见巫箬淡淡看了李淳风一眼,“一件狐裘才值一个手炉?”
李淳风叹了口气,以手扶额,“好吧,再送你一对火鼠,放在水月堂地下,保证讓你过个暖暖和和的新年。”
巫箬这才露出勉强同意的神情,回头看着媚姬,“你是束手就擒,还是逼我动手?”
媚姬早被他俩的对话激怒,闻言直接张嘴朝她喷出一连串火球。
“果然还是火狐皮更暖和……”巫箬嘀咕了一句,身形不动,从袖中拿出一柄羽扇,却不是常见的鹅毛制成,反而五光十色很是耀眼。
面对扑面而来的火球,她抬起羽扇輕輕一挥,便见平地一股飓风升起,风中一只凤凰虚影拖着长长的七彩尾羽迎着火球而去,身上的火焰輕易便将火球散去,同时去势不减,挟着热浪一下便将媚姬撞下屋顶,将她胸口的毛烧了个精光。
仰首清鸣一声,凤凰虚影在空中飞舞一圈后,重新回到了扇中。
此扇正是巫箬抱着年货回到水月堂后,收到的来自玉岩山的新年礼物,据说上面的羽毛都是小凤凰褪下的绒毛,富含凤凰神力,作为她九滴精血的回礼。
想不到剛拿到,就有了用武之地。
李淳风跃下墙头,正要用符咒收了那媚姬,不曾想这时她身上却突然燃起熊熊火焰,竟是罕见之极的黑色。
“幽冥火?”他立刻抬手示意几人退后,“小心,此火沾上身不把人烧成渣是不会熄的。”
小狐狸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连连后退,看着在火中凄厉哀嚎的媚姬,道:“那她、她……”
“没救了。”李淳风微微皱眉,“看来是有人提前在她身上下了咒。”
巫箬道:“这么说,她背后还有幕后主使?”一旦任务失败,便不会留她活口。
“看来是这样。”
两人一问一答不过瞬息之间,而那媚姬哀嚎声骤停,竟已然被烧死,惟地面留下一个狐狸模样的黑色灰烬。
“好狠辣的手段。”红药以袖掩鼻,还是挡不住那烧焦的味道,“媚姬怎么说也有三百年的道行了,平日最是心高气傲,此番也不知是受人摆布,还是甘心为那人卖命。”
“这件事恐怕还要靠红药姑娘去调查一番了。”李淳风道。
红药点点头,“我一定找他们问清楚。”顿了顿,神情越发严肃,“不过还请李太史相信,在这长安城里生活的妖怪,大多都是安分守己,不轻易伤人性命的。”
“这个我自然了解。”李淳风明白她什么意思,“不然当年长安初建,归一观也不会与你们订下那样的约定。不过眼下看来,有人不想讓这长安城继续太平下去了。”
之前还是偷偷摸摸,现在却已明目张胆了。
除了小狐狸,红药和巫箬都清楚他言外之意,当下神色都有些凝重。
这夜,红药自去召集城中妖怪告知此事,打听消息,而为了掩下这升平坊中的古怪爪痕,瞒住坊中的普通百姓,李淳风自然只能留下善后,本想让马车夫将小狐狸和巫箬送回去休息,可是巫箬不同意,说要留下處理花铺中残留的毒气和妖气,否则红药的一片心血就真得要荒废了,小狐狸也表示此事因自己而起,自己必须要做点事。
黎明之初,李淳风终于處理完外间的事,回到云烟花铺,看到里面基本已收拾妥当,毒气妖气已经净化干净,就连那些被踩坏的花花草草都重新归拢到了墙角的花圃里。小狐狸早已累得蜷在花房檐下睡着了,而巫箬静静站在寒冷的院中,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不进屋休息会儿?”他走过去,幫她拢紧披风,结果手指触到她的臉颊,已凉得像冰一样,忙拉过她的双手,将那一双柔荑握在自己手里暖着,“明明最怕冷了,还在这寒天动地里站着。”
略带责备的语气听得巫箬心中熨帖,便任他握着,只道:“我只是在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从最开始的凤血石,到后来吴王两次遇刺,阿阮封印被破,小玉被擒,这些事似乎都与太子有关。你屡次幫助吴王,让他受挫,恐怕他早已视你为眼中钉,不除不快。今天这事,难保不是因此而起,看你府里多了只小狐狸,便想擒了它来威胁你也说不定。”
“你这是……在担心我?”李淳风臉上不见紧张,反而露出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