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衣这么大方?正好,那就当是你送我吧。”
李淳风重新露出笑来,一句话把青荷也逗乐了,她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点点头:“只要公子不嫌弃。”
李淳风便朝桥下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青荷,妙衣这样叫我是习惯使然,你并非我府中的奴婢,不必如此的。”
青荷走在他身后的地方,脸上泛起几分红晕,手里不停揉搓着手帕,小声道:“可我也习惯了……”
我是真正喜欢这样叫你,这后半句却是不敢輕易说出口。
李淳风失笑,“随你吧。”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停驴车的地方,车夫一看李淳风也来了,忙上前行礼。
李淳风示意他不用多礼,让青荷上了车,自己却同车夫一起坐在了车辕上。
青荷有些傻眼,她原以为他会和她一起坐的,忙道:“公子,这怎么能行?你进来坐吧,我坐车辕就行。”
李淳风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挡了回去,“哪来那么多讲究?你快坐好,要走了。”
随即示意车夫出发。
驴车自然不如马车平稳,青荷站不稳,只好在车厢口坐了,从车帘的缝隙里悄悄打量着他的侧脸。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比她在村里见过的、在妙衣阁见过的男子都好看,而且待她比所有人都和善。虽然当初那些男人没有真正侵犯她,可每每想起那些肮脏的手摸过她的身体,她都觉得自己也是脏的了,可是他从不曾因此看低过她。
青荷轻轻摸着手背上刚才不小心被他碰到的地方,唇边溢出满足的笑意。
对她来说,能这样靜靜地看着他,静静地呆在他身边便再无奢求了。
来时漫长的路,回去时却如此的短暂。青荷只觉一晃眼,妙衣阁居然就到了。看到李淳风,原本在铺子里做活的姐妹们都纷纷跑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和他说话,而当看到她也从车上下来时,她们中有些人的眼神就变了,尤其是小霜,看着她的目光满是羡慕和嫉妒。
青荷只觉身上轻飘飘的,头一次不再畏缩,反而迎着她的目光,走到李淳风的身边,轻声对他道:“公子,我先进去了。”
李淳风道:“去吧,今日跑着一趟也累了,早些休息。”
她垂首“嗯”了一声,旁边年纪最长的阿琴打趣道:“公子怎么这么关心青荷?我们可不依,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顿时都齐声起哄,“可不是,公子偏心!”
李淳风无奈,“我看你们是又想吃天香樓的点心了。”说着,便从腰带上解下钱袋递给她们。
大家自然欢呼雀跃,这时,秦妙衣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这样,可要把她们惯坏了。”
“无妨,难得今日大家高兴。”李淳风淡淡一笑,朝她走去,“去樓上给我煮些茶吧。”
秦妙衣称了声“是”,用眼神示意众女注意分寸后,跟在他后面上了二楼。
二楼最角落里的雅室没有摆任何成衣,只设了最简单的坐榻,却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李淳风进去之后,脸上所有的笑意都褪散而去,只有些累地在坐榻上盘腿而坐。
秦妙衣看出他心情不好,却没有多问,只安静地在他对面煮着茶。
过了许久,当雅室里开始弥漫茶香,李淳风这才缓缓开口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秦妙衣舀了一杯茶,双手呈到他面前,“如公子所料,确有几家夫人小姐据说也听到过类似‘梳头’的声音。”
“她们的样子可有变化?”李淳风端起茶杯,却迟迟没有喝。
秦妙衣道:“只有一户姓赵的夫人看上去好像的确比以前好看了,只是说不出具体哪里有了变化,我见她的情况与公子说得类似,便派人去仔细查了查,发现赵家是做米铺生意发家的,发家之前夫妻俩感情还不错,但有了钱后,这赵老板就一连纳了三房小妾。赵夫人年华已逝,想重新用美貌将自己夫君的心拉回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的确如此。”李淳风说道,“接下来,我会留意,你就不用费心了。”
秦妙衣见他茶也没喝几口,自始至终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走到雅室的一角,从木盒中拿出一个黑色的陶埙来。
“公子,可还记得这个?”
李淳风微微一笑,“你还留着?”
秦妙衣笑着走回坐榻,“公子当年教我吹的曲子也还记得呢。”说罢,将那陶埙放到嘴边,手指轻按孔洞,“呜呜”地吹起来。
埙声低沉而缓慢,像极了寒江上孤独千年的风,李淳风听得入了神,眼中亦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一曲吹罢,他的唇边浮起一抹自嘲的笑:“这首《寒江残雪》倒挺应景。”
第114章妆奁婆(五)秦妙衣放下陶埙,浅笑道……
秦妙衣放下陶埙,浅笑道:“当年爹娘雙雙去世,我每日都哭个不停,公子为了逗我开心,特地教我吹埙,我那时还小,听了这曲子,結果哭得更加厉害,害你被夫人大骂了一顿,这事公子可还记得?”
李淳风亦是一笑,“娘气得饿了我一天,这么深刻的事怎么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