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心被迫仰头看着他,看着他那張熟悉而又帶着陌生神情的脸。
混沌的脑中有个声音不停在跟他说,错了,都错了。
他要找的人不是他,那个人的脸上不会带着这样凶狠的表情,不会在屋外血流成河的时候,还想着占有他。
更不会生生挖出人心,逼他吃下。
“小狐狸,你怎么在这里?”眼前漸漸模糊,幔帐和身上的人都迅速远去,他重新遁入黑暗中,仿佛又听见那个温和的声音在耳邊响起。
“林亭……”
又是这个名字,他喊的又是这个名字!
李承乾僵硬地停下动作,看着称心已闭上眼睛,掐着他脖子的手莫名颤抖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始终想着的都是他……”
——
李承乾一向是个自负的人,他也有这个资本自负。
当他的父皇登上帝位的那天起,他便是太子。少而聪敏,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父皇看重,母后疼爱,他的未来只有坦途和荣光。
可是,如果一个人从生下来就有一切:权力、财富、女人,那这一切在他眼里便是理所当然,毫无价值。
甚至那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也讓他感到乏味。
在这乏味的人生中,唯二讓他感到兴趣的,一是训馬,尤其是突厥人的烈馬,他喜欢它们眼中的桀骜和不甘束缚的铁蹄,二是蓄娈,尤其是那种长得漂亮又自尊的少年,毕竟有身为男子的自尊,怎会甘心成为别人的玩物,所以弄起来比那只会承欢的女子有味儿多了。
他享受征服的感觉,无论是烈马还是娈童,他享受他们从反抗到順服的过程,然后再将順服后的他们弃如敝履。
可是有一天,他从一匹烈马上摔了下来,被他最喜欢的铁蹄踩断了一條腿。
大唐的太子,曾经的天之骄子,居然从此变成了一个跛子,他接受不了,他的父皇和母后也都接受不了。
一个看着他,总是面带愁容,另一个眼中则多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审视。
他好像这时才从迷梦中醒来,他的父皇不只他一个儿子,这大唐的储君可以有无数的可能。从来控制别人的他也不过是他父皇手里一颗可以随时替换的棋子。
几乎一夜之间,他对他的父皇,对他那些健全的兄弟全都生了恨。
他的父皇越不喜欢什么,他便越要做什么。
大唐要和突厥作战,他偏偏穿了突厥服在宫中四处行走,甚至在他的寝宫中搭建突厥可汗的大帐。
他的父皇最讲仁慈,連自己的战马死了都要厚葬,他偏偏要将那匹胆大包天的马生生剐了。
他的父皇最厌男风,他就比从前更明目張胆地蓄养娈童,甚至染指高门贵族中的子弟。
他的父皇越生气,甚至大发雷霆,他心里反而觉得越痛快。
他不是棋子,他才是下棋的那个人。
而称心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雪地里摇曳着五條尾巴的白狐在他眼前瞬间变成了人形,眉眼风流,腰肢妖冶。
“殿下,愿意收留我这只妖吗?”甚至連他的笑都带着从未见过的摄人心魂。
妖,大约也是他的父皇最防备的東西吧?不然怎么会在长安城郊外建下那么一座归一观,怎么会讓那袁天罡坐上国师之位,让那个什么李淳风奉诏观天下。
只要是他父皇不喜欢的,都是好東西呢……
李承乾仰天大笑,四肢百骸都觉得痛快,直接在雪地中要了这只妖。
慢慢地,他发现这只叫称心的妖,不仅仅是在榻上让他称心。
他还带来了一支强大的力量,一支足以与归一观抗衡、与他父皇抗衡的妖鬼之力。
不是没有人提醒李承乾,妖擅惑人,小心被他所迷。
可是李承乾看得出来,称心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和其他娈童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种深沉到近乎疯狂的迷恋。
他喜欢这种迷恋,享受这种迷恋,他觉得自己不仅掌控了他的身,还掌控了他的心,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
于是,他对他也渐有不同,把少有的宠爱全部倾注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