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帮你记牌出牌不和上场没差别?”王小宝也指责起来,进行了强烈的反对。
“好吧,”谢明琼点点头,“那不让她帮我出牌了。”
等拿到下一把烂牌时,谢明琼察觉到自己放在腿上的右手指节被捏了一下,紧接着如同在车上一样,吴杪借着桌面的掩盖,在她掌心画了两笔,带来细微的痒。
谢明琼就着她的提示丢出两张牌,这一手烂牌居然被盘活了。
谢明琼从关佳芝和王小宝那儿收钱,扭头对吴杪眨了下眼,示意她干得漂亮。
吴杪扭头看她喜笑颜开的侧脸,她还是第一次接收到谢明琼这种眼神暗示,忍不住在心底默默记下,这是她格外愉悦的表现。
但是两人的小动作还是被已经有过经验的王小宝发现,并且提出了严厉的斥责。
几人打到下午两点,吴杪到屋子外头看了眼手机,云南那头的下午一点落地了最近的长白山机场,然后包了车往小镇这边来。
吴杪和谢明明一同顺着山路往下驶去,刚刚在山上能插科打诨的心情现在反倒显得有些沉重。
云南那边的几位她们尚未见过,可这段时间的联系却足够令谢明琼想起她们的事便只觉得有无限的惆怅袭来。
下山的路早就被清理干净了,一路畅通无阻,只有路边的雪照旧堆了一层又一层,吴杪还是没什么表情,对此她已经习以为常,又或者是因为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让她对此早已免疫。
其实谢明琼仔细想想,发现自己也在这好几次委托中不再那样情绪化,不过是短短两个月不到,她已经能够将那些同情与无奈埋进心底,不被委托人发觉。
人的痛苦总是多种多样,数不胜数,或许她们需要的不是安慰,更不是怜悯与同情的目光,而是尊重和达成她们想做的事。
就像张丽萍。
前两天她们尚且还在松原的时候馆长便和吴杪打电话说自己回家了,因为张丽萍出院了,她卖掉了自己的小吃摊,只留下了最后一套房产,然后买了一辆车。
在和羊肉串大婶喝了一晚上酒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感激后,她告别了故土,一个人开车来到了湖北,她终于有勇气去看女儿的遗体,并且签下了火化协议。
她带着女儿的骨灰坛重新上了路,这个女人怀着对女儿的愧疚或许要展开一段新的生活。
馆长和吴杪聊天时大多是馆长说,吴杪沉默不语,或许是因为馆长也做这份工作做久了,看多了人生百态总有些新的体悟,她不太想和别人说,怕别人不耐烦,就时常同吴杪说。
所以吴杪才会有许许多多的技能都由馆长教授。
馆长说张丽萍就是太孤独了,她的世界只剩下了她女儿,她女儿离家出走之后她就疯了。
如果有人愿意陪她说说话,愿意让这个中年女人说说自己的过去,说说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压力和痛苦,或许她和她的女*儿会有不同的结局。
可没有,她们总是被人忽略,她们明明许多都做着更苦更累的活计以求生活,却总有人觉得她们应该束缚在柴米油盐、赚钱养家、养育后代上,她们似乎不配拥有太多的心理需求,只配沉默着活下去。
其实张丽萍生活上已经超越了很多人。馆长见过更多连生活都很难的中年女人,她们背井离乡,蜷缩在社会的角落里,比张丽萍过得更苦,有一份工作再苦再累都能开心很久。可是她们和张丽萍也拥有一样的特质,压抑而痛苦,并且无人关心。
她们哪怕情绪彻底爆发,也不过是在吞噬着自己的躯体和情绪。
张丽萍甚至都算馆长这么多年的见识里一个还算好一点的缩影了,起码她还有重新选择新生活的机会。
馆长也已经人至中年,虽然她选择了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活法,可不耽搁她物伤其类,不过她能做的只有让活着的人看开一点。
谢明琼很赞同馆长的观点,她现在面对云南前来的这一家人也是这个态度,只希望这次能圆了她们的梦。
从山上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两人在两点半准时抵达了山脚,又花了十来分钟到了高速收费口。
很快,发给过吴杪的包车车牌便出现在了视野中,车上下来了三个人,如馆长给过的描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女孩,吴杪朝她们招招手,很快便将人接上了车。
姐姐叫何雯,她妈妈叫何亦康,奶奶叫何梦泉,原本妹妹何景也是要来的,只是她们家的情况班主任也了解,最近学习任务比较重,在何雯准备给妹妹请假半个月时好说歹说还是劝下了。
老师很同情她们家的情况,但是她也需要为学生着想,在这之前她们已经为妹妹请了太多次假,无论去哪里都不放心她想带上她,直接结果就是原本成绩名列前茅的女孩在最近这一年成绩下滑得很厉害,完成陷入了悲痛的家庭氛围中。
为此老师甚至提议了让妹妹何景改成寄宿,也是好说歹说才在半年前成功。
何景是个能考上清北的好苗子,老师实在不想让她耽误前程。
何雯其实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在此之前她做不了主,母亲何亦康因为失去了一个女儿,唯恐另一个未成年的女儿也出事,近乎顽固的想要将何景拴在身边,还是她倒下后,何雯才渐渐劝服了她。
再强势的狼王在只能依靠自己的大女儿时,也只能让步。
几人坐在车后排,何亦康又仔细询问了一遍这里的情况,哪怕在电话里她已经听过了,还是忍不住确定着这个充满她希望的好消息。
其实她也不过四十来岁,头发却已经夹着大片大片的灰,整个人瘦得不像话,据说她曾经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此刻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目光躲躲闪闪。
而她们的奶奶更是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只会在何亦康的身后低头听着,衣服都有些搭不住肩,还起了不少毛边。
唯一好点的只有何雯,但是脸色也有些苍白,眼睑下满是乌青,大概许多天没有睡过好觉
这是谢明琼迄今为止见过的状态最糟糕的委托人,看得人直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