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了一眼桌面上四散的军报,大多都是北境传来的。
斛律孤采取了慕容珩的建议,频繁地骚扰着焘阳后方为前线输送粮草军械的城市。
游击的方法成本低,但的确有效。北魏的骑兵日日游荡在北地的旷野,专挑景军运输的辎重抢劫,抢完就跑,等到救援的队伍赶到,这群骑兵早就跑没了影。
一时间焘阳对此痛苦不堪。
“燕矜在信上说,魏军也承担不起频繁使用那种秘术的损失,而且阵法对焘阳的影响是有限的,目前看来也还算一件好事。”指尖掠过纸张上的字痕,“但北境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燕矜分身乏术,没有办法同时应对斛律孤与藏在暗处的容珩。”
叶晨晚如此说时,墨拂歌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叶晨晚,“陛下的想法是?”
“亲征。”
她如此轻松地吐出两字,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下了怎样的决定。
“这些游击抢劫的军队是不可能铲除的,只有抓住他们的头目杀鸡儆猴,才能让他们畏惧。我亲自护送粮草辎重去焘阳,这群不知死活的魏人死在我剑下,才会知道收敛。”
墨拂歌在听见她的决定时,急忙起身,焦急地快步走到她身边,“陛下,这太冒险了,谁都不知道北境有怎样的危险,你怎么能亲自前去?”
“难道燕矜就不危险吗?还是说若有危险,我身为一国之君,就要龟缩在南方?”叶晨晚一字一顿地道,“阿拂觉得我鲁莽了?不,我想了很久,从北方的消息传来时,我就一直在权衡此事。这是最好的选择,我要去亲自面对这件事。”
“陛下。”
墨拂歌本不愿意讨论所谓命运,但血脉所致,她不得不去相信她的预感。
就像此刻,无论是她的理智,还是她的本能,都在叫嚣着告诉她,不能允许叶晨晚就这样前往北境。
慕容珩就在北方,她不仅想取燕矜的性命,也一样想取叶晨晚的性命。
叶晨晚不懂秘术,也不知晓慕容珩的身份,和她究竟是多么疯狂的疯子。自己怎么能让她置身于这样危险的境地呢?
她也不愿意将燕矜与叶晨晚放在天平两端权衡,说出残忍的话语。
身在囹圄,进退两难。
噗通一声,她跪倒在冰冷的砖石上,再一叩首。
“还请陛下三思,臣愿替陛下亲征,前往北境。”
她看见墨拂歌抬头时,一行清泪沿着面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万劫不复。
而倏然夜雪悄然落下,连墨临城也步入了这场漫长的冬季。
【作者有话说】
[裂开]写着写着某些东西总会莫名其妙开始控制脑子然后开嬷
217泽水困
◎纵然千机算尽,也参不透命数无端。◎
江南初冬的深夜,寒意如水雾一般透过肌肤浸没至骨髓。
叶晨晚知晓夜晚的地砖寒凉,伸出手想要拉起她,但墨拂歌仍然固执地跪在地面,以一种恳切的眼神看她。
她的手就伸在墨拂歌面前,对方亦不为所动。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晕着水雾,仓惶着落下秋水夜雨,又似芙蓉泣露。
泪水一颗一颗沿着她的面颊滑落着滴下,好像连窗外月色都因此黯淡三分。
叶晨晚是第一次看见墨拂歌露出这样无措又悲恸的神色,素日里她都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淡漠模样,任由风波翻涌,亦沉静得如亘古不化的积雪。
她知道,墨拂歌在隐瞒着什么。
可就是如此,她也不愿坦诚相见。
这样的认识让叶晨晚有些恼怒,她的语气也冷淡了两分,“北地苦寒,战事凶险,我如何舍得你去呢。”
“臣亦如此,陛下万金之躯,更经不起任何闪失。”墨拂歌仿佛没有听出叶晨晚语气的变化,仍然固执地劝道。
但君王眉睫微垂,看不清眼中情绪,琥珀色的眼底沉淀着些许暗色。
她的手仍然停在墨拂歌面前。
最后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墨拂歌捧起那只手贴近自己的面颊,她的面颊是冰冷的,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