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已久的魏军兴奋地搓了搓被雪冻得有些僵硬的手,终于等到了劫掠的目标,就如同饿狼看见牛羊一般。
按照他们从前的经验,劫掠这样护送粮草辎重的队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眼见车队进入了伏击的地点,魏军已经按捺不住兴奋之情,驱使着马匹自山坡上借势直冲而下,在弓箭的掩护下直冲车队。
但这支护送的军队似乎有些反常,并不似之前那些待宰的牛羊一般,看见他们就惊慌逃窜,反而相当冷静地持盾抬枪抵抗骑兵的冲锋。
在骑兵的几个来回冲击都没有结果后,魏军也终于察觉到了异常,车队的护卫军冷静异常,精于对抗骑兵。甚至坐在牛车上的一些打扮寻常的农夫,都从容地拿起了藏在牛车中的武器与之搏斗。
领头人意识到了蹊跷,急忙整理队伍想要撤退。
“撤!*先撤!”领队挥着手示意队伍撤退。
劫掠事小,要是为此损兵折将,就是得不偿失了。
就在此刻,一柄泛着银白冷光的长剑横在他的前路,骑白马的红衣女子面色冷淡,眼中寒意比她手中剑刃还要清冷三分,“来了还想轻易离开么?”
他看着横挡住他去路的长剑,心中不忿,横刀便迎上她剑锋。
而女子执剑的手更快,铿锵两声不过几次交手,腕口处一阵剧痛,手中马刀已经被她击飞,在半空中划出踉跄弧度,狼狈跌落在雪地中。
下一瞬,长剑已经比在了他的咽喉处,能够通过肌肤清晰感受到剑锋冰冷的温度与锋利的边缘。
他咽了一口唾沫,万分忐忑地看向对方。
在看清她的眉眼时,他才意识到这人与寻常士兵完全不同的衣着,与鹤立鸡群的卓然气质,很显然并非泛泛之辈。
在飞雪中赤色红衣翻飞,如同焚烧的烈焰,仿佛这片天地间只有红白二色。
他在脑海中搜索了半晌,此情此景终于让他脑海里想起了一个词,“绛绛衣雪尘!”
但对方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半分,只看向身边的士兵,“只用留他一个活口,其余所有人格杀勿论。”
“是!”士兵领命飞速散去,追击逃散的魏军。
不过多时,劫掠的魏兵就被尽数斩于马下,血迹染红了雪地,将雪水融化成殷红水痕流淌。
只有领头的士兵浑身觳觫着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被杀戮的下属,惴惴不安,不知道叶晨晚留着他的性命是要做什么。
终于他看见叶晨晚骑在马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摆手道,“回去告诉斛律孤,此处不是你们烧杀抢掠的乐土。他和元诩,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眼见一直钳制着自己的士兵终于松手,似乎的确是准备放他离开。他来不及多问一句,就跌跌撞撞地冲入了雪地里,生怕她反悔一般逃命般地离开了。
叶晨晚只表情冰冷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下属来到她身边询问,“陛下,接下来”
她终于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眺望向北方。
阴云笼罩的远方一片昏暗,只有绵延的大雪将天地染作素白。
“驰援焘阳,夹击魏军。”
、
焘阳城内也可以听见城外厮杀声连天,连阴冷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压抑气息。
焘阳城的围攻,已经旷日持久。
王城府衙里,药材清苦的气息也按压不住伤口的血腥气味。
侍女端上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碗汤药,递给帷幕后的女子,却迟迟不见床榻上的人接过,反而又听见剧烈的咳嗽声,在地面溅开斑驳血痕。
“将军您”侍女急忙放下药碗,拿起手绢想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
燕矜却只是摆摆手,自己接过手帕擦去嘴角的血痕,“战况如何了?”
侍女忧心忡忡地回答,“并不好,魏军虽然死伤无数,但已经靠人数攻到了城墙脚下,开始攻城。城墙的死角,弓弩和火炮都攻击不到。”
燕矜沉默了片刻,才道,“用火烧。”
她向着侍女比划了一下,“用棉絮裹上火药,点燃了扔下去。冬天魏军的铠甲下面是有棉衣的。”
“好,我一会儿去告诉柳将军。”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叮咚珠帘声响,有人拂开门帘缓缓步入,身携北地寒凉的风雪。
侍女抬眼,只见步入的女子头戴帷帽,身披狐裘,随着她轻轻摘下帽檐,露出一双黑白分明又清冷的眼。
已有数月不见,墨拂歌看上去又消瘦几分,衣袍上还残存着未拂去的风雪。房间内的灯烛照得她肤色苍白,眼底泛起的乌青带着明显的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