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贱人倒是挺会攀高枝,当初就该把她卖给黄家那个傻子当童养媳。”
王拾金浑浊的目光落在棠棠崭新的花衣裳上,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还绑了红头绳,再看他们父子四人,衣服上的补丁摞了一叠又一叠,越看越寒碜。
棠棠紧张的捏了捏衣角,她现在是苏家的女儿,他们对自己做不了什么,更何况还有章老师和姚老师在,但棠棠也不想跟他们正面对上,万一胡搅蛮缠起来,浪费了大伙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还影响了下午考试的精力和心情。
“哥哥,我肚子不舒服,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去吃面了,我回学校对付着吃点干粮就好了!”
苏觉胜立即伸手探她额头,“是不是早上着凉了?要不要去卫生所瞧瞧?这样,我跟章老师说,我也不去吃面了,我陪你一块回学校……”
“别,你快去吃面吧,难得下一回馆子。”棠棠说着,推着他回到队伍里。
王拾金弓着腰朝棠棠这边走过来,眼珠子盯着她,像是在盘算什么腌臜主意,王家兄弟三个也跟上。
棠棠心里咯噔了一下,攥紧了书包带以免磕坏了里面的考试用具,拔腿就朝巷子里跑。
脑海中的想法就是能躲就躲,要是纠缠起来耽误了下午的考试可就得不偿失了。
毒辣辣的太阳高悬在天空,闷热的夏天空气流通缓慢,棠棠的额头很快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她的花衣裳也被汗水浸湿了大片。
脚下的是被夯实的土泥巴路,每跑一步都能感受到热气从鞋底传上来,可她顾不得这些,只是拼了命地往前跑。
棠棠记得钻过这个小胡同就能回到公社中学了,但今日偏偏不巧,这个胡同的出口被堆满了麦秸垛,往日的活胡同变成了死胡同。
“奇怪,明明瞧见那个小贱人往这个位置跑了。”身后传来王贵德的声音。
她心里懊悔了一下,抱着书包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到了一辆小推车的后面。
王贵德扫了一圈这个死胡同,目光落在那辆小推车上。
他拧紧了眉头,朝那辆小推车的方向走去。
王贵德走路时喜欢拖着步子,像是有重物在脚边坠着,每一步都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脚印。
棠棠抱紧了手里的书包,闭紧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朗的男声在这胡同里响起,眼神戒备地盯着王贵德,似乎把他当成了偷推车和麦秸的贼人。
“再不走,我就叫人了!”少年的声音冷冽坚定,眼眸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王贵德的脚步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不甘,他瞪了眼前的年青人一眼,最终唾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了。
拖在地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棠棠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她松了一口气,从那小推车旁边站起身来,看到面前的年青人顿时眼睛一亮,“舒年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人正是周舒年,他把她头顶的麦秸给摘下来,“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那几个人又是谁?”
尽管棠棠不想承认,但还是解释道,“那个年纪大的是我以前的爹,后头三个拖拖拉拉的是我以前的哥哥,我担心这几个浑人跟我在大街上拉扯起来,就躲起来了。”
细密的冷汗浸透衣衫,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其实棠棠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她会躲,是因为她在害怕王家人,她不敢面对。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幸福了,她害怕一睁眼又要回到那段被当作牲口,吃不饱穿不暖,动辄挨骂挨打,还要担惊受怕会被卖给傻子当童养媳的日子。
经年累月的打骂训斥,早就在她的骨血里刻下本能的逃避。
周舒年垂眸,他听苏觉生说过,他的小妹棠棠是在六岁那年才到他家的,以前在他姑妈家吃了很多苦。
“你吃过东西了没?”周舒年知道今天是小升初考试的日子。
棠棠本来想说自己吃过了,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她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
周舒年所在的位置传来两声闷笑,“我送我爷爷回来见个老朋友,走吧,我带你去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中学考试。”
周舒年带着她拐了几条巷子,走进一户民居里,一共两间屋子,一间吃饭一间住人,院子种着几根竹子。
周舒年往堂屋里看了一眼,“金奶奶,我爷爷跟金爷爷呢?”
被叫做金奶奶的人正往檐下挂一串红辣椒,“他们刚吃完饭到外面溜达去了,这小姑娘是?”
“这是我朋友的小妹,到公社中学参加小升初考试。”
棠棠顺了顺书包的带子,礼貌的鞠了一躬,“金奶奶好。”
“好好好,小姑娘眉眼灵秀,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快进屋里坐着,我去给你们弄饭,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考试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