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神通广大,但那…那位贵人,想必还是肉体凡胎,总会用得上。”
墨川没说话。
“这间房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如果贵人还有需要,信仆随时乐意效劳。”陈溪同时又摸出一部新手机双手奉上,接着道:“这栋楼和整个小区长住或暂居的人员全部提前调查清楚,具有潜在危险的住户已经进行清退,都换成了不会引人注意的会内同僚,以备不测。”
墨川“嗯”了一声,接过手机一并揣进兜。
“最后、最后一句,距离最近的隔壁邻居是个腿脚不便的盲女……”陈溪咽了下口水,在墨川注视下眼睫几度忽闪:“信仆私自揣测神意,认为主上不愿被人打扰,这才妄做安排,还请主上恕罪……”
墨川漫不经心的审视目光把他上下打量个遍。
陈溪身上源源不断的纯粹信仰的气息在邪神面前做不了假,足够抵消一部分墨川平等讨厌所有人类的负面印象。
更何况他在对待白弃的事上确实尽心尽力,光凭这一点就足以在墨川用完之后留他一命。
“我赦免你的罪。”墨川颜色稍缓。
“信仆还斗胆调查了那位的身世……”陈溪偷眼瞧见,趁热打铁再在邪神面前刷好感。
与神对话、代神行事是大部分信徒终其一生也触及不到的事。
陈溪觉得自己何其幸运,一定牢牢把握机会才行!
听见“身世”二字,墨川微顿,瞥了一眼身后等不及走进书房的背影,听不出情绪地道:“过来说话。”
说罢,墨川悄悄带上门,和陈溪来到楼梯间。
“说。”
陈溪诚惶诚恐地弓着腰背回话,一五一十讲述起白弃过往。
在听到数次被收养又退回的经历时,墨川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白弃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很简单,忍耐、服从,以及一次次熄灭后不再燃起的希望。
墨川微忖,垂眸看出陈溪欲言又止:“然后?”
“恕信仆多嘴,我在本科期间辅修过心理学,贵人的状况……恐怕……”陈溪把腰弯得更低,解释道:“他有很严重的躯体化症状,推测可能存在肌肤饥渴症、幽闭恐惧症等心理疾病。”
陈溪走后,墨川回到这间新住处。
到处没有白弃的气息。
联想昨日在浴室的那一幕,墨川不由缩步成寸,转瞬出现在客厅尽头的阳台。
雪后晴霁的明朗阳光铺洒在各个角落,一道人影在地上拉得很长,迎面吹来不那么凛冽却依旧寒凉的冬日的风。
外衣被随手扔在地上。
本应关闭的窗户大敞四开,单薄背影规规矩矩坐在上面,一手轻扶框边,大半身子都悬在半空。
这里是七楼。
哪怕有无数方法足以救下他、甚至“起死回生”的本事,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邪神还是在这一刻呼吸停滞。
墨川没有贸然驱使触手。
祂目光深沉地凝视白弃背影。
坐在窗子上的少年却似有所感,慢慢转过半个身子,乌黑的瞳仁浸着水光,颊边挂着的泪痕被风吹得半干。
背后是明晃晃的阳光,白弃皮肤很白,映照得他整个人好似微微发着光。
墨川无法理解。
那双前一秒还在滚落泪珠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刹那,仿佛黑夜中划亮火柴般瞬间充盈起欣喜的光。
祂忽然有种被什么击中的感觉,紧接着化作一汪酸涩的水,浸得腔子里钝钝地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