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路走一路讲,觑着白弃越发苍白的面色,还要唤一声:“少爷?您在听吗?”
“我…我知道了。”白弃轻声应道。
脑子里毫无防备地被塞进一大堆不怎么让人高兴的陈年往事,想不通的事情增加了。
白弃艰难分析着管家说的话,更多茫然无措的情绪叠加上来,仿佛一瓢又一瓢的冷水在心头浇灌。
忽地,温凉滑腻的触感环着白弃袖口下的手腕缠了一圈,其中一端小蛇似的不安分,不停扭动着直往他手心里钻。
持续积重的压抑情绪陡然一轻。
白弃抬手揉了下眼睛,松开掌心,露出几弯小小的深红的印痕。
那条细细的触手就慢吞吞爬过那里,凉沁沁的,横了一截在白弃手心,末端亲昵地勾着他尾指,另外的部分再次环成一圈缠上手腕,不动了。
指甲掐出来的尖锐刺痛就在这一触一碰间尽数消散。
两人来到庄园内部的医务室,身穿白大褂的私人医生接待了他们。
一些冗杂的体检项目过后,医生端来托盘,上面除了一架插着空管的试管架之外还有一瓶碘伏和一次性的抽血针头。
管家和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少爷,最后一项,抽过血之后就可以回去用午餐了。”管家按着白弃肩膀让他坐下。
“好。”
白弃乖乖绾起袖子,把细白的胳膊放到桌上。
——在他动作之前,那截细长的小触手就已经贴着白弃皮肤游走到上臂的位置,一圈圈盘了起来。
凉凉的,有点痒。
墨川的存在让他不再感到害怕。
只是忽然之间,他第一次冒出一点细微的抗拒念头。
他不想再和这些人待在一起做些对他来说原本无所谓的事。
现在有所谓了。
他想见墨川,他想被祂搂进怀里拥抱。
然而这样的心绪只窜起一星半点,医生一句“攥拳”、“放松”,他就又乖乖照做,转瞬忘记那缕不太情愿的想法。
好在医生动作很快,没让白弃感受到针刺的痛楚就已经结束,和管家略一点头就端着托盘匆匆离去。
“我们走吧。”
抽血结束后管家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看向白弃的眼神比先前柔和多了,好声言语着带他回到餐厅吃午饭。
一路上没人说话,白弃习惯性低着头,走路只看着脚前的一小片地面,仍一副木木呆呆的模样。
只是,若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已经悄悄红了耳朵。
藏在袖子下面的细黑触手肆无忌惮地越伸越长,一圈圈缠满手臂还不满足,正试探着往少年瘦削的锁骨上爬。
白弃不得不轻轻咳了两声,触手才作罢,悻悻缩回去只是环着手腕。
俞家庄园简直大得离谱,饶是白弃从小干活体力不差,走到富丽堂皇的餐厅门口时也微微出了层薄汗。
此时距离饭点已经过去一阵子,或是有意等着想见他一面,门内仍传来杯盘碰撞的脆响和嘈嘈交谈的人声。
仆从朝两边拉开门扉。
身量纤细的少年出现在餐厅门口,厅内人听到动静纷纷转头过来,十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白弃身上。
好奇的、隐隐惊艳的、不加掩饰蔑视鄙夷的……各种情绪霎时将白弃淹没,逼得他呼吸一滞。
能在这里用餐的只会是俞正奇的直系亲属,自然也是白弃的亲戚,虽然他们都在有意无意看向这边,但似乎更对俞家多了个孩子这件事习以为常,顶多多看两眼,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搭话。
旁边女仆适时走近,引白弃走向餐桌角落的空位。
正当白弃将自身存在感将到最低,离长长的餐桌越来越近时,只听“咚”一声闷响,精致的银质餐刀摔在白弃脚前的地毯,险些砸中他。
“哎,怎么没中。”戏谑男声颇为遗憾似地叹口气,继而扬声道:“哪里来的小杂种,这么不懂礼貌,见了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吃白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