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停星歪头,视线略过祁彦知,看向他身后的锅,“祁老师,菜要烧糊了。”
祁彦知闻言连忙又往锅里添了一些水。
沈停星接着开口:“本来以为你做好饭了,想过来幫你端出去,既然还没好,那你先忙。”
他挑眉兀自离开。
祁彦知无奈看着他的背影,回身把菜装好盘,邊摇头边极小声说着:“才刚知道就想着来捉弄我了。”
乐韫的话,祁彦知的背影,以及两人相处时那似有若无的熟悉感,把沈停星的思绪拉回几年前那个夏天。
那是他即将迈入高中的时候。
宁城的夏极为燥熱,每到夏季,基本上一整个季节都不见滴雨落下,整个城市犹如烤箱中被烤过头的糕点,炙熱到甚至有些焦糊的味道。走在街道上,处处都能听见郁郁的蝉鸣,欢快奏着夏天的鼓点。
这样的天气,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出门的。
沈停星在这样的日子里却守在宁城街区人流量最大的街道口。
原因无他,他必须趁着暑假的时间出来工作。他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听说高中的学费会比小学和初中贵很多,他想继续念书,又不想过度麻烦沈音女士和占用院里的资源。院里很多年纪小些的孩子已经足够沈音女士头疼了。所以他决定自己出来工作。他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街上发傳單。
夏季的暑气本来就容易让人心浮气躁,午后更甚。街道上人来人往,行迹匆匆,大多数人是没有耐心停下来接过小傳單的。
和沈停星一同派发小傳單的伙伴一个下午也没把手中的几叠传單派完。不过沈停星每次一小时左右就能完成工作。
他心知肚明,父母给他的外貌有时候还是很有优势的,只要他露出笑容,再说上一两句好话,就没人能拒絕他派发的传单,他经常趁人家看着他愣神的时候把传单塞在人手上,之后就悄悄溜走。
当然,更多的人没等他开口说话就会主动接过传单,甚至热情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沈停星就这样边工作边吃好喝好,这天,他拿着不知道是哪位阿姨帮他买的奶茶,准备坐在最熟悉的长椅上品尝时,发现长椅上多了个人。
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树荫下隐蔽着停歇的行人,那人就浑身裹着黑衣,半匿在阴影下,帽子口罩也是齐刷刷在他身上出现。
这绝对是一身相当吸热的装扮,沈停星只穿着简单的白体恤都觉得热,所以他不太能理解旁边另一个人。
他只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从前只有他一个人坐的长椅现在多了一个人,并且那人占的还是他常坐的那一边。沈停星心里隐隐有些不太舒服,默默又离那人远了一些。
奇怪,明明平时这里都没人的。
沈停星心里嘟囔着,有些郁闷。
那种心情,就好像自己精心守护的宝物被别人发现了一般。
可那毕竟只是一把长椅,不是什么宝物。而且它还是公共设施,谁都可以坐的。
沈停星只当和那人井水不犯河水,享用完奶茶就准备继续工作了,旁边那人却忽然开口,他声音沙哑,沉声询问:“你手里的传单可以分我一些吗?”
有人愿意帮忙分担工作,沈停星应当是很开心的,可他下意识觉得那人太过奇怪,于是警惕的没有开口。
他默默站起,小步挪远了些。
那人就在这时候抬头了。
沈停星看见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再联想到他沙哑的嗓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回过神,沈停星已经蹲在那人前方安慰他了。
沈停星拿出一张纸帕递给他,“你别哭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
“我没哭。”那人强调。
“好好好,你没哭,你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沈停星很是包容,拍了拍他。
沈停星又坐在他身边,这次离他近了一些,“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不得已找了一份工作,可很多人都不喜欢我,他们很凶的骂我,我想骂回去,就被我的老板批评了。回到家里又和我的家人大吵了一架。”
那人说着,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
沈停星想了想,于是安慰他:“没事啊!你能找到工作就很不错了,这年头工作可是很难找到。被人骂两句也没什么,谁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喜欢自己的,对吧?被老板批判两句更没什么,赚钱最重要嘛。至于和家人吵架,更不值一提了……”
沈停星眼中闪过一丝沉郁,但很快重新露出笑意,“如果我说我没有亲人,会安慰到你吗?”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那人有些犹疑。
沈停星把手中的传单分给他一半,“我可没功夫和你开玩笑。”
沈停星抬手指向宁江,“看到那条江没有?我家就在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