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会在他面前死一次又一次,生命脆弱得拢在手里,都握不住。
将防菌服脱掉,蒲云深两手撑在洗手台边,望着镜中自己微红的眼眶,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
镜中人依旧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鬓发尚黑,是他自己年轻的模样。
医生说,病人可能不记得他说了什么,毕竟在那样的麻醉状态下。
他就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渐渐攥紧了洗手台的边缘,安诵又骗了他。
其实精神状况根本就没好吧,桌子里还藏着偷偷加量加上去的药片,治疗胃痛的药板都不知道空了几板。直到今晚他预料到安诵要出事,找药的时候才发现。
心里翻涌起酸涩和阴霾,卷席着蒲云深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原本就不是那种温和善良的人,正常人也不会把死人装进水晶棺里,日日靠盯着人家入睡。
如果再失去,他也不会再重生了。
安诵求生意志不强,根本没把他俩相处的十几天当回事。
他眼底卷起阴鸷的风暴,半晌,兀地笑了一下。
低下头时,眼里的阴影已被迅速敛去,他打开了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擦洗精美漂亮的指骨。
*
瘦弱的男生自打醒后,就有一个人仔仔细细地照料、擦洗着他,那一身冷白的皮肤滑过水珠,又坠入暖厚的被子,为他做着这些事的人,脸色自始至终平静如水。
没有任何顾及地凑上前去,吹掉男生眼边掉落的睫毛,又或者吹一吹微烫的暖羹,让对方在他喝过的碗沿喝。
明明白白的喜欢。
就是要得到。
没有半点顾及和遮掩。
眼神微微冷着,拢着安诵细瘦的手腕,在唇边吻。
就差把“我爱你,我以后要把你关起来”,这句话说给他听了。
可对方反应迟缓,薄薄的眼皮里卷着泪液,腕骨轻瘦到几乎拢不住,轻闭着眼,不知醒还是没醒。
被他多次揉着唇珠品尝,也没多大反应。
“阿朗……”那轻弱细微的声音低唤。
蒲云深微微直起身,揉了下他的腕骨,神情沉冷、平静。
注视向男生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欲,但他依旧平静。
少年往后挣了挣,薄薄的眼皮拢不住泪,碎玉投珠似的坠落下来,呼吸略微急促:“阿朗……阿朗……我要阿朗,你走开!”
蒲云深沉冷了多日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痕,三天前好不容易被他压下去,不再奢望的心思又涌上心头,像能冲翻掌舵人的巨浪,一潮一潮地涌起,压也压不住。
此人罪名有三。
第一想死;
第二求生意志微薄;
第三……
……第三,他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