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稚一愣,缓下了抽出的动作,重新和沈穆阳双手交握,他用指尖扣扣沈穆阳的掌心,扬眉道:“我没有怕。既然从前我都没怕过,那现在必然是更不会怕了。”
沈穆阳欣慰地笑了笑。
“想玩什么?”沈穆阳掂了掂背包,“我还说起个大早呢。结果还是赶了个晚集。这游乐园人怎么这么多。”
“周末嘛。”秦稚不以为然道,“现在的人,每天都在疲于奔命,所以无论是恋爱还是陪家人,除了周末放假,也没什么其他时间。其实我觉得现在的人都被生活压迫的很佛系,像这种人挤人的环境,换做我年轻的时候八成会暴躁。现在在这种环境下居然也可以怡然自得了。”
沈穆阳失笑:“你还记得你年轻的时候很暴躁?”
“不记得事了不代表我没有自我认知。”秦稚撇撇嘴道,“我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我还是心知肚明的。完全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一点就炸的小炮竹。”
“听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小炮竹了吗?”沈穆阳调侃道,“这世界还有人能让你静下心来?”
“人没有。《义勇军进行曲》你却值得拥有。”秦稚道,“我前阵子因为噩梦困扰每天早上起来都有起床气。是神圣的国歌拯救了迷途的我,所以倘若学长也有静不下心的时候,不妨听听国歌。这世界所有的歌曲都可能令你厌烦或者情绪失落,唯独国歌能时刻令你慷慨激昂而心怀坦荡。”
沈穆阳:“……”
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完全无力反驳。
秦稚看他露出一脸便秘,恶作剧愿望达成,于是满足一笑。他拉着沈穆阳往排队人数最多的地方走去,指着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的过山车道:“我们先排队坐这些足够刺激的项目,提高肾上腺素。再上鬼屋溜一圈去吓一吓鬼,最后在体验那些可有可无、哄小孩儿的东西,然后我请学长吃饭,不吃大餐,就吃路边摊。找不找得到记忆无所谓,既然出来了,开心就是第一位。”
沈穆阳的脚步却是一顿,他看着秦稚兴奋的背影面色一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往,方才还笑着的面孔突然染上了悲伤的情绪。
秦稚没拽动他,差点被自己绊了一跤,他疑惑地转过身,想问沈穆阳发呆想什么呢,却听沈穆阳喃喃地开了口:“其实你一点都没变。”
十二年前,麓城。
八月桂花香满城。十一长假前,正是金桂开得最为旺盛的季节,整个麓城都沉浸在桂花甜腻而迷人的的香气中。
彼时的秦稚刚和沈穆阳确定了恋爱关系没几天,正沉浸在热恋期黏糊糊的氛围里。
初恋的感觉是躁动而美好的。
秦稚以前从来不信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在今年金秋的甜腻的混着蜜糖气息的香味里,他头一次明白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他觉得一日不见何止是三秋,热恋的日子里,简直就是度秒如年。
自己当初怎么就不能更加努力一点争气一点?要是自己这会儿也高三,跟学长在同班,不就不用受这相思之苦了吗?
秦稚趴在桌子上无比愤慨地想。
高一一班下午最后一节课。
语文老师和体育老师换了课,一天中唯一的撒欢儿机会被无情夺去,学生们各个无精打采地听着课。
语文老师正在讲台上讲着《念奴娇·赤壁怀古》,同学们都在课桌前表演着《无话说·昏昏欲睡》,秦稚则在书桌上想着《秦小稚·金秋怀春》。
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以他现在度秒如年的状态,那么还要忍受一千二百年的煎熬才能奔出教室去找学长。
一千二百年!十二个世纪!华夏文明史的四分之一!多么漫长的时光!
他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老师讲的内容一句也没听进去,比身边昏昏欲睡的同学还兴致缺缺,直到被发现他精神抛锚的老师点了名,才在同桌的提醒下回过神,翻译了一段满是豪情壮志的内容。
我这会儿不想豪情万丈,秦稚愤愤不平地坐下,心想,我就只想卿卿我我。
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去。课后,秦稚背上书包拔开腿就要跑。
高三比他们早下课十分钟,他和学长约定好了要在小树林见,然后一起去吃饭。
然而步子刚迈开,书包却被同桌拉住,同桌八卦地声音在他耳边想起,阴森森道:“你不对啊秦小稚,一放学就往外跑,直到快休寝才回宿舍。忙什么呢?”
秦稚被拽了一个趔趄,愤怒地扭过头,怒目圆睁地瞪着同桌:“我忙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成天这么纸老虎,同桌根本不把他瞪眼睛当回事,又贱兮兮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早恋了。”
秦稚被他猜中,立马有些心虚,嚣张的气焰灭了一半,他拽了拽书包带,不爽地嘟囔道:“知道了你还拦着我,这么没眼力价儿,你没觉得自己很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