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求人么?”她居高临下道,“殿下,郡王妃有那不成器的儿子捏在你掌心,可我又怕什么呢,那并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那种无用的孩子。”
顿了顿,吴太守慢慢地走近,“听闻你吞了郡王一条铜脉?”
赵亭峥道:“如何。”
吴太守又笑了,她似是觉得很荒谬:“她真是越上了年纪越是心慈手软,竟被一个孩子拿捏至此地步,让我放人可以,你把那条铜脉重新给我吐出来。”
闻言,赵亭峥当即皱眉:“这不可能,你想也休想。”
吴太守不言,只抬了抬眼皮,便有人心领神会地上去,给不断挣扎的阿南重新覆了一张湿漉漉的纸。
“唔——唔唔!”
“此人暗中刺杀本官,”她道,“按宁律,本官可当场诛杀凶手,殿下不要那般看着我,他是冤枉,可难道我侄儿便有胆行刺当朝亲王么?”
吴太守眼神陡地锐利。
“殿下太年轻了,要起东西来也太容易了,臣要教给殿下一个道理,在臣家中,贪嘴的孩子,是要被打手的。”
贴加官,是一种刑讯逼供的手段。
它用沾湿的桑皮纸一页一页地贴在受刑者的面上,揭下后犹如“跳加官”的面具一般,因此得名。
受刑者在窒息的痛苦与渐渐紧逼的死亡面前往往精神比身体先一步崩溃。
一旁的行刑官上来报说:“他要不行了。”
“……”借着昏暗灯火,赵亭峥陡然窥见了什么,片刻,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吴太守。
“可惜了,”吴太守背后的佛像被昏暗烛火映得隐晦不明,她叹息道,“我的人听他骂了殿下一路,本以为心生怨怼,早早招供,不曾想竟是个嘴严的。”
不,他忠的不是她,忠的是楚睢。
但他知道,若是供了赵亭峥,楚睢必然伤心欲绝。
阿南不会做令主子伤心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最能勾起赵亭峥兴趣的,却是这吴太守。
“放了他,我替他留下。”
吴太守一怔,随即眼睛猝然亮起:“你说什么?”
“我说,”赵亭峥把刀痛快地一丢,“我来。杀了他,除了泄愤什么用处也没有,留下本王,对吴太守更划算些吧?”
顿了顿,她又笑了:“听说赵守明视本王如眼中钉,吴太守即便不想自己,也得想想如何讨主子开心?”
吴太守显然惊诧了,她顿了片刻,陡地抚掌大笑,连道三声:“好!”
又转头道:“既然殿下有心,还不快给这位公子松绑?”
阿南脸上的桑皮纸被一页一页地揭下,他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全然不敢信他竟然在这条死路里头活了下来!
受过大刑,他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站起来。
“拿着它。”赵亭峥把苗刀给他,懒得看一眼这拖后腿的蠢货,“回去找你的主子,叫他把肚子捂好,别着急添乱。”
阿南低着头,接过刀,深深地看了赵亭峥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太守府。
行刑官犹豫着要不要上来绑她,吴太守拦道:“朝中亲王金尊玉贵,岂能用那等绑下人的绑法来?只用丝带将双手束住即可。”
转头,她微笑道:“请殿下在太守府小住几日,一应衣物饮食,只管吩咐侍人。”
这是变相的软禁了,赵亭峥心知肚明。
她伸出手来,任由行刑官绑了双手,眼睛却深深地盯着吴太守将要离去的背影。
忽然道:“吴太守求佛,求的是什么呢。”
吴太守的脚步顿住。
“郡王府靠不住吧?”她双手被缚,倚着殿中合抱粗的柱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汉阳郡王是个绣花枕头的脓包,王妃虽是与太守并称的汉阳双杰,奈何生的孽畜半点没随娘亲,反倒是紧随了他爹,这眼瞧着靠山靠不住了,吴太守怕不怕?”
“怕?”顿了半晌,吴太守冷笑起来,“我怕什么?”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赵亭峥反倒是心平气和了,念诵道,“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吴太守陡地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