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学校快放假了,十二中抓学生抓得紧,高三生放假尤其晚,得到快过年的时候才能给学生一点喘息的时间。
她大概在题海中沉浮,在书店里买一本题库一遍遍啃着自己不太懂的题型。
而不是被困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四面是不见人的安静,似乎喊一声,能听到一连串的回音。
夜里最吓人,风从破了洞的窗户里灌进来,扯着嗓子死命哭号,好像捅了鬼窝一样。
郁离是最害怕那些东西的,缩着肩膀的时候,总是感觉有东西在看她,带着嘲弄,所以笑得格外大声,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
但是,不知道哪个时刻,突然就不怕了。
大概是习惯了,开始觉得恶鬼不如棠念意可怕。
她闭上眼,能看到棠念意的身影。
那个包间里,满墙的浮世绘,棠念意坐在其中,抬眼睨着她,狐狸眼半眯着笑,连转动戒指的手都显得格外矜贵。
也对,她胜券在握,不过付出一点东西就能获得一大笔利益。
最好笑的还是郁离,她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所以那些黑暗的时刻,那些个风扯鬼嚎的夜里,她在心里念着棠念意的名字,从期盼到极恨,短短几天而已。
那次在病床上,棠念意又捉住了她的手,她的态度模糊不清,说:“是我不好,我以为江喻烟会对你好。”
郁离一言不发,她安静躺在床上,等待着她没有定数的未来。
大概很久之后,她都快忘了棠念意是否还在,只是觉得病房里消毒水味刺鼻,难以忍受,于是冷冷道:“我恨你。”
她那时嗓子哑得很,很长时间滴水未进,话一出口像是鸭子嘎嘎乱叫。
连郁离听到之后都觉得尴尬,后悔说话。
而且,还是那种感情色彩那么浓厚的话。
棠念意没走,她坐在病床边握紧了郁离的手,眼光晦暗不明。
——
浴缸里的水从适中到微凉,人也疲乏起来。
郁离趴到浴缸上,最后还是被棠念意抱着去床上的。
她们之间其实没多少话要说,郁离不是那种活泼机灵的女孩,她沉默寡言,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表露出来。
最多最多,是在妈妈跟前掉几滴眼泪,等她问起来时,又会遮掩着说是看剧被感动哭了。
这样的闷葫芦性格怎么都算不上讨人喜欢。
所以郁离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棠念意还要和她保持这种关系,明明该结束的。
从把她送上江喻烟的车时,一切就该结束的。
不该在病房里握她的手,也不该在云港为她停留……
她换上了睡衣,肩头的痕迹也渐渐淡去,床侧微微沉下去,棠念意躺了上来。
她气血足,即使刚才和郁离一起折腾到水温凉了身躯还是滚烫。
棠念意的手臂从后腰横过来时,郁离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只占了床上的一点地方,像是无处可去的流浪小猫。
她睡得安静,眼睛闭着,呼吸也均匀。
不想和棠念意多说什么,装睡装得很像。
棠念意动作轻缓地靠过来,后背贴着前胸,将人圈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浓重黑云慢慢褪色,耳边人声低喃,似是问她,也似自问。
“你还恨我吗?”
郁离睁开眼,鼻头好像吸了当年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一样泛着酸。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恨与不恨其实在今天都没那么重要了。
棠念意也没有要求她必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