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是什么节骨眼儿啊?诊病的紧要关头!这俩人这是干啥呢!等眼睛复明了再眉目传情也不迟啊!
“看出什么了?”转石问。
花寻味坐姿都变得乖巧几分,如同学堂里被夫子抽中背书的学生,说出自己所见:“瞳仁散大,光至而无敛缩之象。”
花寻味又举起灯,小心地调整着烛焰的角度,让光线直射入瞳孔深处,又迅速移开,如此反复了几次。
只不过这次她一边动作一边在心里默念:记得呼吸,记得呼吸,我是可以呼吸的。
人越是用力,便越是会失了往日的平稳。怀谦感受到花寻味刻意的吐息,带着些许凉气拂面而来,耳根红得更甚。好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双目上。
漆黑的瞳仁经过花寻味的不断试探,始终如古井般无波,对光影没有丝毫条件反射的缩放,只是空洞地映着跳动的火苗。
花寻味轻轻吹了口气,直扑怀谦眼球,用以测试最基本的眨眼反射。怀谦的眼睑依旧纹丝未动,任凭那丝微弱的气流划过毫无知觉的角膜。
角膜没感觉,其他地方却传来异样的感觉。怀谦觉得那丝微风像是流转到了心头,心弦被拨动得轻声作响。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花寻味口中逸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她有些绝望地望向转石,说出自己的结论:“目系已损,神光泯灭……非外力可速复也?”
她不敢笃定,她语带疑问。她还幻想着说不定转石能再一次开出一张化腐朽为神奇的良方呢。
转石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道出了令所有人心沉的事实:“怀谦小友能捡回一条命已实属不易,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代表他也已经束手无策,坐实了花寻味的诊断结果。
“不过……”他话锋一转,花寻味眼神亮了几分。
“小友失明并非外力与药性所致,是为余毒使然。好生将养,多多食补,注意避光,待到身体亏空的底子慢慢复原,毒性被冲淡,自有复明那日。”
他在花寻味和怀谦肩上各自拍了拍。收起神棍的做派,转石倒是很像一位亲和慈爱的长辈,正鼓舞着两位受伤挫败的小辈。
花寻味舒了口气,有的治就行。食补这方面她可是权威!她自认第二,那恐怕是只有五味门门主敢称第一。
寻真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还有细节被大家忽略掉了——比如嗅觉。
她上前几步,扇动先前被打翻的宵夜染脏的衣摆。淋淋漓漓挂着残羹的布料带起一阵食物冷却后的味道。
怀谦鼻尖微微耸动,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细细分辨,有酱油的酱色咸腥,有葱蒜被热油烫过的烂熟辛味,有动物油腻腻的肉臊味,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喉头发紧的气息,自鼻端传来。
怀谦数日未进食的脾胃虚弱得厉害,失了视觉后其他感官又被无限放大,被突如其来的异味冲了个手足无措。明明胃里空空如也,却被勾起一种奇怪的饱胀感。
他掩唇都来不及,只好猛地伏在床边压抑地干呕起来。他瘦削的脊背一起一伏,可以清晰地看出肩胛骨的形状。
尽管一时间难以抑制住呕逆,他还是尽量压低着声响,不愿在花寻味面前过于失态,惹她忧心。
花寻味按照他呼吸的节奏顺着他的后心,心急如焚道:“胃里没东西,这样太伤胃了,尽量忍一忍啊。”
怀谦听话地捂住失色的嘴唇,喉结剧烈又频繁地上下滚动,闷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花寻味见他好些了,给他递了杯温水漱口。
怀谦有些脱力,哑着嗓子问道:“刚刚是?”
寻真赧然,小声道:“是我的衣裳,刚刚沾了些打翻的油污。原本是想试探公子还能不能闻见味道,未曾想公子会反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