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都让我懆过多少次了,还这么害羞。”
甄甄反应更大地哭起来,重复地叫他不许再说了。
贺越邱只是揩掉他的眼泪,将他的惊慌、害怕,连带着整个人,都一并吞吃入腹。
泡完温泉出来,甄甄几乎站不住,宽大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锁骨深深凹下去,一截腰竹竿似的,风吹就会折断,纤细的小腿也在行走间若隐若现。
他的眼睛是哭过头的泛红,嘴唇有些破皮,委屈地抿着,贺越邱叫他,也不应声。
贺越邱要过来抱他,也倔着反复推开。
贺越邱没办法,叼着烟,想抽,只好先出去。
路过院口时,看到了方寸行,知道他一直都在,什么都听到了,浑身忽然就有种通透的爽利。
“刚还得谢你。甄甄生怕有人进来,要不是你,我差点都按不住他。”
方寸行睁眼看去,扫过贺越邱,浑身都带着一种餍足后的慵懒。
他忽然生出一股无端的愤怒,深深地皱起眉头,怕自己口不择言,索性咬住牙关,不理睬。
贺越邱也不计较,笑了两声,抽着烟,放松地在院子附近散步。
他刚出院口,余光就看到方寸行往里去了,没忍住低笑两声,眼底透出几分玩味。
甄甄趴在桌子上休息,听到脚步声后下意识发紧,过后才意识到不是在温泉里,却没多放松,心底总是慌的,担心有没有痕迹露在外面,赶紧扯着浴袍把自己裹住。
他还以为是贺越邱去而复返,抬头一看,愣了下。
那双雷厉风行的黑眸扫过甄甄,眸光跳动着,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是问:“如果我不拦住人,你想过今天怎么收场吗?”
甄甄僵住,只在脑海里稍微模拟了一下那种场景,便吓得脸色苍白,唇瓣颤抖着,轻声道:“不、不是的……我平时没有……没有这么……”
那个字卡在喉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方寸行又问他:“你不在乎被当成谈资是吗?”
“不是……”
甄甄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已经羞愧难当到无地自容。
方寸行看他这样,心脏也疼得难受。他明明没有这个权利,却也控制不住的刺激着甄甄,既是逼问他,也是逼自己:“你就这么爱贺越邱?爱得什么事都能言听计从,爱得不计后果,爱得身败名裂也无所谓?”
甄甄说不出话,全身的力气都在控制着眼泪别掉下来。方寸行的目光让他感受到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审判的耻辱,赤裸裸的、无所遁形。
甄甄剧烈地颤抖起来,只想逃离,至少不要再留在这儿。
可他却像上了绞刑架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方寸行也只是表面上的镇定,胸口早就痛得发不出声,喑哑着,问甄甄:“那他真的爱你吗?”
甄甄不带思考地喊出声:“他肯定爱我!!”
他不断地,执拗地,重复着,贺越邱爱我。
可方寸行的声音却总回荡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让他下意识回避,生出软弱的惧意。
甄甄不敢想、不敢问,只要能离那个问题远远地、远远地,就可以当看不见、没听到。
但眼泪还是一颗接一颗地砸到桌上,啪嗒一声,溅起细小的水花。
贺越邱抽完烟回来,看到方寸行在这儿,本还想调侃几句。再看,甄甄居然哭了,顿时皱紧眉心,阴沉地看向方寸行:“你惹他哭了?”
方寸行只冷笑一声,余光扫过甄甄,心底忽然涌上一阵报复的快感。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想法如何来的,他也从不知道自己缘何会说出那些刀子般的话。可一想到这颗怀疑的种子是由他亲手种下,有可能会在甄甄伤心的泪水下浇灌出恶果,便又有种说不出的畅快,还带着一点隐约的、恶毒的期待。
贺越邱要先哄甄甄,只好暂时放过方寸行。但他刚走到甄甄身边,才伸出手,就被躲开了。
甄甄哭得伤心,躲避他的接触,抽泣着说:“你别碰我。”
贺越邱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