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周末煎熬到今天,又煎熬到正正好好的下班时间五点,这才乘飞机赶往天台市,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早来,不想让秦宝灵认为她是有多重视那些资产,多上赶着来完成这份刁难,抑或是……多上赶着来见这个女人。
秦宝灵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她办出这种事,不排除是苦肉计呀!让自己感动,真是无稽之谈,每年都亲自换新的小熊,十六年间,无一间断,怪不得那架玻璃展柜里,密密麻麻,重重复复,差点有近百只小熊了。
但这么简单就想让自己感动?秦宝灵,你当初做的事情,再多再可爱的巴塞罗小熊也抵消不了!
脑海里的想法倒是严厉坚决,可她忍不住继续含着笑意:“用你的话说,就是要分清楚大小王,咱俩到底谁是谁的裙下之臣呢?”
秦宝灵盯着她:“你第一次见面,就看我的腿,看我的裙子,你敢说你不是我的裙下之臣吗?”
“裙下之臣并不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李玉珀自若地回答。
秦宝灵半撩起裙摆,挑衅似的看着她:“现在是周五晚上,我让你周末来,你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是打算向我这个胆敢想你的背叛你的贱人来兴师问罪吗?”
“为什么那么做?”李玉珀问她。
“爱你啊。”秦宝灵坦坦荡荡地说,“你走了,我才发现我爱你,都怪你,让我在你在的时候有口说不出,李玉珀,这全都是你的错。”
李玉珀听到这个字,心是条件反射般地重重一颤,那晚她第一次听到,几乎无法形容自己的情绪,现在也是一样,只是现在,她完全冷静清醒的情况下,她说不好自己是无法形容,还是不敢形容。
好一会儿,她慢慢地问:“恨和爱,哪个更多一点?”
“没有哪个更多。”秦宝灵说,“恨让爱更爱,爱让恨更恨,我说不出哪个多,哪个都是双倍的。”
李玉珀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她是私生女,如果她认定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无转圜余地的,那么她从出生就注定过不了光明磊落的人生。
很幸运,也很可惜,这个世界就是灰色的,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有苦衷,她妈妈不是自甘下贱,更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只是这世间的一切,都有其实际的运转方法。
黑与白不分明,爱与恨不分明,面对着秦宝灵,她常常也觉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一点的状态才是最惬意的。
可是那晚,和现在,她不这么想。
她想,要是一切都是分明的就好了。
“爱和恨,最好是泾渭分明的。”她说,“爱多一点,就全变成爱,恨多一点,就全变成恨,爱和恨一样多的话,就不爱不恨,最好做一对互不亏欠的陌生人,你说,这样不好吗?”
“傻X。”秦宝灵低声说,她两条胳膊缠住李玉珀的脖颈,心想你想得倒美呀!
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不爱不恨,大家就两清,世上哪有这种轻而易举的好事呢?
她要李玉珀恨她,也要李玉珀爱她,现在不承认也没关系,她会和李玉珀绞缠到天涯海角,绞缠出地久天长,直到李玉珀承认那天——她也会紧紧地缠着李玉珀不松手。
她不是没给过李玉珀机会呀,那时候她情绪激动,脑子也不清醒,可惜公主没能抓住,早错失了两清的良机啦!
“真想杀了你。”秦宝灵凑在她耳畔小声说,“李玉珀,既然你来了,那么我要好好地刁难你,那么多地方,那么多钱,要我还给你,是让我大出血呢,要我剜出一块肉来送你,你等着吧,我非不让你好过的!”
一块肉算什么?李玉珀徐徐地想,曾经有个人,恨不能把她的一颗心都剜出来吃掉。
“又不是要你的心。”她说。
“对,最伤人的就是,”秦宝灵笑道,“你不要。”
她说完,早就刀枪不入的一颗钢心被横空劈了一道似的,劈出了一条红铜色的血痕,她松开手:“来吧,看看我这几个月要住的地方。”
县级市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简直称得上是金碧辉煌,恨不能连靠枕都是菱形花纹的棕金色。
秦宝灵坐在深红色的沙发上,继续舀她的柚子肉吃:“我以前可就幻想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呢。”
李玉珀在套房内转了一圈,坐到她身旁:“结果现在,这样的条件在你眼里根本都够不上格了。”
“是呀。”秦宝灵理直气壮,“那怎么办呢,我家乡就是这样的小地方,我能习惯,倒是你这样的公主,还是忍忍吧!”
刚才电影点了暂停,她按下播放键,自顾自地吃自己的酸奶碗,吃完柚子吃枇杷,吃完枇杷吃樱桃,一眼都不分给李玉珀。
李玉珀专心地看了一会儿电影,轻声说:“小心眼的要死了。”
“就不分给你!”秦宝灵耳朵很尖,马上对号入座,“想吃自己做,我辛辛苦苦做的,还被你敲门打搅了,不叫你赔我一碗都算好的!”
她没想到李玉珀听完,居然学她恬不知耻!“行啊,正好你这果切还有半盒没吃完,酸奶在哪?”
李玉珀悠然道:“既然我是为让你大出血来的,那么就彻底一点好了,也作为你刁难我的代价,我这两天在你这儿,衣食住行,我是一分钱不出了,全由你负责。”
秦宝灵一双眼睛瞪着她,长长的眼睫毛扑撒开来,一张秀美的面孔带着一股天然的凶艳:“你学我不要脸是吧!”
李玉珀从容地说:“是得了你真传。”
“刁难你的代价不是给你那么多产业吗?”秦宝灵怒道,“少胡搅蛮缠!你这么一个大活人,臭狗熊,吃的又多拉的又多,穿的还贵,谁要出钱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