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三分钟,下车的白手套就满面忧虑地带着一盒强效退烧药去而复返,和另一只手中的瓶装矿泉水一起,递到了沈羡之面前。
白手套们清楚沈羡之的脾性,因此担忧归担忧,却无人敢对沈羡之说白了还是在折腾自己身体的行为置喙。
倒是瞧呆了一旁的季霖兮。
少年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两包冲剂倒入口中,又跟品不出苦味似的,几口水将冲剂顺入腹中,许是喝得太急有些呛,一连咳了数声才堪堪止住。
药没进季霖兮的嘴,不过观摩了沈羡之简单粗暴的吃药方式,季霖兮此刻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震颤的视线先落到退烧冲剂的外包装上:“你一直在发烧?我姐说你一天只能吃进一顿饭,你过来之前吃过了吗,这药刺激胃,好像得饭后吃。”
见沈羡之惨白着脸色,根本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他这会儿没再抠电门,发麻的感觉却变本加厉,从指尖蔓延到了头皮。
“……哥们,你这么搞,该不会是我姐不仅不知道你来找我,也不知道你生着病吧,你难道是打算趁她赶到之前,通过这种方式把体温压下来?”
他依旧不答,季霖兮情急之下差点真扑到他身上哭:“你不带这样的,你再觉得我冥顽不灵,也不能我把你当姐夫,你琢磨拿我祭天啊……”
季霖兮有越紧张越容易搭串脑回路,思考方式动辄就会跑偏的毛病,但就目前的情势来看,他说这些还真不是夸张。
沈羡之的脾胃弱,唯恐消化药片和胶囊来得慢,所以才让白头套买来了退烧效果最显著的冲剂。
但强效退烧冲剂是应对病人高烧不退,避免其烧久了再把脑子烧坏的,根本不该被他拿来做应急健康管理,助力他的体温速降,跑赢季沐子。
当然,如果他平时身体不错,这么乱来一次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关键他的身体素质分明是与不错相对的另一个极端。
季霖兮都不敢想,如果沈羡之真因为乱吃药有个好歹,那季沐子认知中先因为私事将沈羡之叫来,又全程围观沈羡之将药下肚的他,会被揍得多惨。
而且他爸妈在知道事件原委后也大概率不会制止,尤其他爸,不站在一旁喊加油,都算是念了他们父子一场的情分。
万念俱灰的走马灯闪完,季霖兮又心如死灰地盯了沈羡之一会儿。
只见男人俊漠出尘的面容白得完全照不见一丝一毫生气,应该是胃里确实没有东西,直入肠胃的退烧药立竿见影地起了效果。
鬓侧正若隐若现地浸着薄汗,将几缕碎发打湿在额前,已现裂纹的白玉贵器般,甚至禁不得旁人轻轻一碰。
会死……
季霖兮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和沈羡之今天至少得交代在这里一个。
要么沈羡之没撑过这一劫,他被他姐踹过去给沈羡之陪葬,要么沈羡之命不该绝,他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祭了他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沈羡之冲喜。
沈羡之日常不拿命当命,季霖兮可是很想活的。
当即生了临阵脱逃的心思,拨开车门锁就要赶在季沐子过来“索命”前溜之大吉。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虽然他火急火燎地跳下车时没有人拦,却不待他跑出几步,敞开的车门就紧接着撑出一柄拐杖。
虚弱至极的沈羡之居然也随他下了车,让他听闻动静,不得不忙不迭地折返回去,生怕他这脚下虚浮的准姐夫梅开二度,再一次把自己摔在他眼前。
季霖兮长这么大就没服过谁,如今是真要给沈羡之跪了。
“哥们,姐夫,你行行好,对你自己别这么狠了成不,我错了,我不该在你面前装逼,也不该一声不吭地删你,我年纪小不懂事,但总归罪不至死……”
沈羡之不愧是沈羡之,经过之前的几番交流,已然能在季霖兮脑回路乱搭的时候想通他又跑偏到了哪里。
因此也没表露出什么困惑态度,只轻启苍白薄唇,道出自己随他下车的缘由。
“沐子至今只当我是个酒吧老板,不能让她看到你我从这辆车上下来。”
听闻他的解释,季霖兮方才醒悟过来。
季沐子尚且对沈羡之的真实身家一无所知,这辆市价三百万往上的豪车,确实不是他凭借酒吧小老板这个身份,能够染指沾边的。
想到这里,季霖兮自己的事情不愿说,倒不禁好奇起了沈羡之这样做的原因。
他并非对某些有钱人会向另一半隐瞒真实财产情况的事全无耳闻。
但那些人要么是资产早已做空,要仰仗富豪名头骗财骗色,要么是无奸不商,生怕伴侣从自己手里捞到太多好处。
沈羡之无疑不属于上面任何一种情况。
毕竟常人想要伪造身家骗姑娘都是穷装富,就没听说过哪个大佬明明不差钱,偏要装成穷小子和姑娘玩真爱无价。
而说沈羡之是对季沐子有所防备也讲不通。
暂且不论他面对季沐子时的卑微和怯懦毫无作假痕迹,就自家姐姐那去银行存定期都算不懂利息的脑子,季霖兮觉得也犯不上他如此大费周章地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