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知道唐媛不喜欢豪门圈子的繁文缛节和虚伪桎梏,却自以为不强迫她结婚就是自己为她做出了巨大牺牲。
说穿了就是既要又要,对唐媛就没爱到可以除了她什么都不要的程度。
“媛姐,我也没在开玩笑。”
季霖兮开口,嗓音沉下来,褪去了些许的玩世不恭。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春莱和他不一样,我和你要的也不一样,我觉得春莱不需要再去沾他贺家的边,她有我就够了。”
他说到这里,话音略微停顿,妩媚的新月眼中尽是不容置疑的倔强决绝。
“所以向她坦白真实性别,以结婚为前提和她谈恋爱,再替她斩断贺家的枷锁,这三件事本就是我要做的,现在不过是顺序出了点偏差,我认为问题不大。”
季霖兮既然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至少在今天,再谈下去也无法与他们中的任何人达成共识。
所以他转身欲走,步履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风发锐气,身段挺拔如竹。
沈羡之薄唇轻动,却终归没出声将他唤回来,只在少年径自离开后,伸出玉白长指揉了揉微折眉心,语气低沉而歉然地面向贺云昇颔首。
“其实不只沐子的父亲,得知我和沐子的事情定下来后,马儒先生也特意提醒过我,说霖兮这孩子性子浮脾气燥,怪我一直没太当回事。”
马儒正是季霖兮的授业恩师,可以说和季父一样,是看着季霖兮长大的亲近长辈,因此对于季霖兮未来的忧虑心思,完全不比季父少。
他们都认为季霖兮需要一些挫折和打击的锤炼去督促成长,希望他能在其真正遇到事时正确引导,而不是干脆圈护起来,给季霖兮筑起一座更加坚固的象牙塔。
偏偏沈羡之本人既缺乏给男孩子当长辈的切身经验,自身经历又迫使他极其早熟。
根本无法理解寻常像季霖兮这般年纪的少年,都要经历怎么样的迷茫,叛逆,和成长阵痛期。
不然至少能早些探出季霖兮在和谁,又用什么方式谈恋爱。
总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措手不及,贺春莱那边都已经向贺云昇公开“出柜”了,自己却还一味想着顺其自然,最终导致局面失控至此。
而沈羡之之后,唐媛的目光循着季霖兮消失的婚纱工作室门口,心绪同样翻江倒海,很多股复杂的滋味堵在胸口。
季霖兮肆意妄为的资本是他和沈羡之的亲近关系,毕竟只要沈羡之在这里,贺云昇就不好太越俎代庖地拿他如何。
可他与贺云昇针锋相对的底气,分明是自己给他的。
不仅因为自己曾带着崇拜和好感喜欢过季霖兮这个人,更因为她与贺云昇此时这种由她执意促成,在外界看来形同搭伙凑合的感情状态。
没有承诺,无需为彼此的未来负责,全无立场去插手对方的私事……简直给季霖兮提供了现成的强词夺理切入点。
贺云昇自己把感情经营成这样,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自诩的那份真爱?
想到这里,唐媛心里涌起强烈的悔意与冲动,脑海中甚至突兀闪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干脆不再等什么捧花,就现在,立刻,把贺云昇拽去民政局扯证。
反正现在连户口本都不需要了,而她和贺云昇恰好都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
然后她就是贺春莱名正言顺的九婶了,倒要看看季霖兮有没有本事在她眼皮底下骗走他们贺家的姑娘。
可如是想法刚一冒头,她又给狠狠按了下去。
倘若她真这样做,好像正坐实了她的确把二人的感情当儿戏,让人随便激一下就上头,结婚证都能随手一领。
就这样,千头万绪最终悉数化作了无力郁气,唐媛只能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贺云昇依旧阴沉的面色。
“其实刚才我过去先帮沐沐理裙子,是想着只要没了裙摆绊脚,她就会第一时间就能冲上去继续揍霖老大,替你出气来着。”
她说到后面,可爱小圆脸沮丧得仿佛一只垂耳兔,软糯糯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却仍叫季沐子闻言猛地抬头,润着桃花色眼影的眼尾难以置信地颤了颤,语气间满是控诉意味。
“……我的媛,原来你重色轻友的‘友’里,已经连我都包括了吗?”
别人家伴娘帮新娘整理裙摆,都是为了能让新娘美美地艳杀四方。
自家的好闺蜜不愧是一度让帝都首席豪门掌舵人求而不得的主儿,居然能为了让她男人解气,就想把美美的她放出去当打手。
唐媛可不想一个没哄好又赔上另一个,连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就是突然能和你还有叔叔阿姨共情了,就霖老大这个性格,如果不是好看得太犯规,大概率得被人一天按地上抽八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