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只能豪赌一把。
倏地,她整个身子后仰,王春梅下意识抓紧手中的绳子。
脖子上的麻绳越缠越紧。
可怕的窒息感袭来,纪冰瞪大双眼,整张脸乃至脖子憋得通红。
额头上暴起青筋,太阳穴突突地跳。
来啊,使劲,勒死我。
你敢吗?
你舍得眼看就要到手的二十万吗?
我就赌,你,不,敢。
王春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纪冰还在使劲后仰,王春梅的手也没松。
她们在绳子的两端拉扯着,拔河一样,谁先松手谁就输。
纪冰仰着头,鼻息粗重,脖子被勒出显眼的红痕,麻绳的毛边擦破她的皮肤,隐隐渗出血。
缺氧导致她头脑眩晕,眼神也无法聚焦。
她跪得笔直,头颅仍旧高高仰起。
王春梅拿绳子的手剧烈颤抖着,泪珠从眼眶掉落。
这一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从没想过,纪冰为了不向她低头,连命都豁得出去。
那她算什么?
她自己又是什么?
活了半辈子,她才是那个笑话。
一个任人欺负的笑话。
一个不会反抗的傻子。
出嫁前伺候父母兄弟,任打任骂不吭声。
出嫁后伺候公婆丈夫,任打任骂不吭声。
把他们都伺候走了,接着伺候丈夫,照顾孩子。
可她是什么?
她是什么?
不对,现在这个家是她说了算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有威严,有权利,她是人,她拥有了那些人的权利——那些欺负她,打骂她的人。
所以她得用,她得行使她的权利。
她变得跟那些人一样。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王春梅大吼,拉紧手中的绳子,再次陷入疯癫,“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是他们先那么对我的。”
纪冰闭上眼,抽搐着。
忽然,王春梅又大哭起来,“他们都来谴责我,做饭慢了要被骂,弟弟哭了要被打,大哥的衣服洗晚了也要被骂,干农活的时候动作慢了也不行,等到了年纪,他们安排我跟一个男人见面,然后就拿了钱,订下了所谓的婚事,我就像皮球一样,从一个家被踢到另一个家,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啊啊啊啊——”
她突然不知道该恨那些人,还是该恨当初那个懦弱的自己。
如果她能跟纪冰一样豁出命去反抗,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了。
回不去了。
她崩溃道:“他们到死都理直气壮,他们一辈子良心安稳,他们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做错了,那错的是谁?谁来告诉我错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