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成块的石板水泥如山崩而下,待二人惊魂未定地缓过神来,尘埃散尽,刚刚的楼梯口连带着下面陆霜寒身处的缓冲平台早已被滚落的石土淹没,浇成一座钢筋水泥砌成的坟冢。
饶是闻序脸色也白了,他拉过瞿清许的腕子攥紧,指腹紧贴着对方肌肤下的脉搏,生怕一松手就又和他的人走散了:
“楼梯堵死了,下不去!卿卿,你跟紧我,我想办法——”
“没时间了,这工厂来之前我早就打探过,刚刚的爆炸量绝对不是全部,一定还会有第二波……啊!”
来不及沉浸在手刃仇家的快慰中,瞿清许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反倒因此断了,只感觉脊椎一阵刺痛,两腿一软就要跪倒,被闻序搂腰接住:
“我们会活着出去的!来的时候我给傅警官打过电话,他已经带人往这边赶了,我们只要从这二楼出去——”
大地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哀鸣,闻序拉过瞿清许的胳膊让他搂住自己脖颈,连有碎掉的砂砾砖块掉落下来砸在身上也毫无知觉,搀着人往二楼那断墙走去:
“我记得外面有个水管,一会儿我背着你从那里下去!”
他固执地扶着人跌跌撞撞向墙边走,听到耳畔瞿清许发出一声带着气音的笑,呼吸的温度被夜风吹散,若即若离的微凉。
“你带着我这个半残废的人,我们谁都活不了的,阿序。”
瞿清许似乎精气神真的散了,目睹陆霜寒的死也了了最后一桩夙愿,他连脚步都踩在云上似的虚浮,“……六年前你为了我差点去死,我不想在六年后再欠你一条命了,我还不起……”
闻序突然铆足劲吼了声:
“你——你闭嘴!”
瞿清许于是不吭声了,身体几乎靠在闻序身上,二人贴得很紧,几乎只是凭着闻序一个伤员的力气在摇摇欲坠的二楼地面上行走。他们走过的地方不断有落石将地面砸出深坑,闻序连回头看都没看一下,执拗地将人连拖带搀到墙边,三两下脱下外套:
“系在你腰上,这只袖子一会儿我攥着,万一有一个手滑,我还能抓得住你——”
整个工厂大楼忽然像被巨人的双手攥住猛地用力一摇,闻序一只手刚伸到外面抓住外墙的水管,就看到瞿清许脸色突变,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要爆炸了!躲开!——”
爆炸的波本是无形,可弹指之间,闻序清晰地看见眼前的整片空间都如同跌入某个扭曲的黑洞,空气头一次在肉眼中具象化地疯狂震颤,那海啸般的波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横劈而来,而他背后除了一堵被拍上去必死无疑的墙,便是空荡荡的半空!
时间在万分之一毫秒内瞬息万变,可在那一霎之中,某个与爆炸波全然相反的力道突然扳过他的肩膀,将他用力推入墙外!
闻序吃痛地闷哼,回过头去——
短暂如湮灭的定格之下,他看见一双深邃的、决绝的黑色眼眸。
以工厂为圆心荡开死亡的绝唱,大楼以雪崩之势从内部膨胀爆裂。
梆——轰!!
……
失去意识让时间的流逝都失去了度量意义。闻序闭着眼睛,听见不辨方位的某处,或许是他所处位置的上方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似乎是一个遥远却极其强烈的热源。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沙地上。
混沌的大脑重新启动,闻序想起,这里是废弃工厂中间一片早就荒芜的空地,废弃的沙土堆成了半人高的山。爆炸的冲击波将他从墙边推出,可二楼的高度加上沙地的缓冲,居然奇迹般让他活了下来,甚至仅仅是受了轻伤。
即便如此,闻序试着动了动四肢,还是疼得忍不住呻。吟出声,他强撑着爬坐起来,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面前好几层楼的工厂早已经塌成只有两层楼高,楼顶燃烧着熊熊火焰,黑烟滚滚升入鸦色的夜空。
他太阳穴疼得要爆开,喘了两口气,忽的浑身一个过电般的冷颤:
“卿卿……卿卿呢?”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是爆炸没能如六年前那样夺走他分毫记忆,冲击波袭来的那一刻,他清楚记得自己是被瞿清许推了出去,而承受冲击波更多的那个人也无疑是——
他焦急到瞳孔发颤,四下搜寻,终于在看到不远处的沙地上那一个软绵绵倒在地上的身影时,铅灰色的眸子深处顿时浮起血红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