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拿捏住软肋的闻知意长舒一口气,咬紧牙关和黑心烂肚的副教授来到了楼下树荫里。
“有屁快放。”小闻别扭地站远了一点,下意识和顾砚声维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这个距离,即便是精通搏击格斗术的专业人士也无法第一时间控制住他。
小闻为什么会养成这个习惯呢?
顾砚声看着闻知意,他知道自己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在经年累月中演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它们是如此的潜移默化而又无处不在,以至于闻知意自己都意识不到。
他保持着友好的笑容,在蜀葵花丛清淡的香气中,对闻知意轻声说:“好久不见啊,知知。”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
闻知意若有所悟地回望他,在这极端静默又仿佛有莫名情绪流动的夏天夜晚,他第一次真正正视消失了五年的顾砚声,没有躲避、没有跳过,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去看顾砚声那张阔别多年的脸。
他以二十二岁的闻知意会审视二十四岁的顾砚声的方式,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对方。
然而顾砚声要的不是这个。
他要的是十七岁的闻知意会迎接十九岁的顾砚声的方式,他要的是闻知意欢呼自己的胜利归来,他要的是在所有残酷压抑的斗争过后,他能够若无其事又体面优雅地站在闻知意面前,告诉对方自己是赢家。
闻知意知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呢?
闻知意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因为好久不见,因为真的好久。
站在玉兰树下的小闻慢慢开口,他不再简单地以前任的视角去看顾砚声,他了解这个beta的真实面目如同对方了解他一样:“……好久不见。”
他抿了抿嘴唇,补充道:“如果你有其他要说的话,我可以听完再走,毕竟也认识十几年了。”
除了初恋以外,顾砚声还拥有十几年青梅竹马的身份。
闻知意认真地评估这个身份在自己心里的重量,最终决定可以听完对方的话再走。
曾经担忧到日夜焚心的焦虑痛苦已经彻底离他而去,他知道真正的诀别其实不是当初带走顾砚声的那次航班,而是第一个他不会再为顾砚声辗转反侧的夜晚。
顾砚声知不知道呢?
顾砚声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因为好久不见,因为真的好久。
树影、花香、远处浅淡的细碎蛙鸣。
闻知意站在京市多年来不曾更改的夏天夜晚中,平静地对着顾砚声微微一笑。
猝然爆发的剧烈痛苦如同琴键上轰然落下的爆裂音符,也如同他始终无力抵抗的庞然洪流,将顾砚声冲击得不复体面、不再从容,亦无法体面、无法从容。
他在这一瞬间迷茫痛苦到仿佛从未走出那离别的五年。
他怀疑自己其实并没有熬过那五年。
徐徐而来的凉意清风将树影吹拂得参差不齐,浓淡深浅的树影就这样落在闻知意的脸上,他像站在顾砚声十九岁的梦里一样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顾砚声第无数次意识到,闻知意于他而言,是一个无法抹去的坐标。
细腻、潮湿、斑驳、光影破碎。
在浮光掠影的一刹那后,顾砚声突然明白了一个早该明白的事实,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此刻是如此的痛苦,如果自己那五年是如此的难捱,那么,那么五年前的闻知意,会不会同样痛苦、同样难捱?
所有、所有对闻知意过去五年情史的精心询问与剖析都猝然变得一片空白,他要以什么立场,他能以什么立场去撬开闻知意的嘴?
顾砚声突然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