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崔玉一如来时般捧起书,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书页,目光停驻在某处,便不再挪开,似是若有所思。
谢蓉一时好奇,便探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原来是一本佛经,就在崔玉手指摩挲处有一言:人以爱欲交错,心中浊兴,故不见道。
谢蓉一想很对,情爱两字确实最能扰人心智。前世因为割舍不下和贺筠之间的那段情缘,她便时常陷于困厄苦楚之中,唯有喝得伶仃烂醉,睡过去时,方可得片刻安宁。可她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所求也不过一位心意相通的如意郎君罢了,至于道不道的,贺筠便是她的道。
挪开视线,谢蓉突然想到,像崔玉这样的人可会有恋慕执着之人?
修长的手指终于将书页翻了过去,视线匆匆扫过,便再次翻过一页,一连翻了两页,手指再次停顿,“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啪”,崔玉将书阖上,丢到了桌上。
听到动静,谢蓉看了他一眼,崔玉将双手拢在袖中,倚靠着车壁,双目微阖,似是倦了。
马车停在舒府门前时,已近午时。
崔玉小憩了一会,此刻深思清明,对谢蓉温声道:“回去吧。”
谢蓉起身欲走,就听得崔玉低声道:“小没良心的。”
谢蓉:“。。。。。。”
也对,崔玉两次相助,自己皆未曾道谢,确实挺没良心的。
犹豫之下,便要曲身行礼,哪知崔玉摆了摆手道:“行了,下车吧。”
谢蓉只好作罢。
出得车厢,裴宴已从马上下来,见谢蓉站在车辕上便好心向她伸出手,谢蓉只当没看见,撩起衣摆走下车来。
哼,好心当了驴肝肺。
裴宴一甩袖子就要上马。
“裴公子。”谢蓉倒是又叫住了他,裴宴回头道:“谢小姐,有何指教?”
“我们今日去的是何处?”
裴宴扬起下巴,傲娇道:“不知道,忘了。”
“可惜了,我这银子送不出去喽。”谢蓉嘀咕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裴宴用扇柄敲了敲头,“我想起来了,是在城南的甜水巷。”
冲他狡黠一笑,谢蓉提起裙摆,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了舒府。
*
崔玉和裴宴正在用午膳,刘知节和冯长陌跟约好了一般,一起到了。
常胜皱着眉头道:“先生还未曾用过午膳,二位先请回。”
裴宴伸出扇子,敲了敲他的肩头道:“是你家先生请他们来的。”
不等常胜应答,崔玉道:“无妨,就边吃边谈吧。”
刘知节是为了昨日的那场酒宴来的,出乎预料,昨日那场酒宴到场的商贾和城中名流并不多,就算到场的也支支吾吾不肯表态,最后还是舒家和宁家带头捐献,众人才纷纷承诺捐献银两。
刘知节和夫人本来满怀希望地筹备这场酒宴,其结果却差强人意,不免大失所望。
昨日的情形崔玉早已知晓,他也早就料到七夕当夜的那场刺杀,必定会让有些人生了忌惮。
听到“宁家”两字,崔玉停箸抬眸道:“宁家也捐了?”
“正是。”刘知节继续道:“说来这宁家的行事作风,和京城那位倒是不同,似乎在和京城那位极力避嫌。”
此中缘由崔玉自然知晓,便对刘知节道:“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虽是同族,若道不同便不相为谋,这也是人之常情。”
刘知节点点头,也就不再纠结。
“一共筹集了多少银两?”崔玉喝了口粥,淡淡道。
“约莫两万两。”刘知节愁眉苦脸道。
“已经很不错了。”崔玉笑道,想了下,又安慰道:“莫急,银子很快就会有。”
得了这话,刘知节心下稍安,可还是有些不解,便问道:“大学士请明示?”
“那就要问冯大人了,刘师爷可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