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家三口气氛无比沉闷。
哥哥姐姐分别在文理尖子班,学业紧张,平时住校,只在周末回家。可在今晚,本该坐着龙凤胎的两个位置空荡荡的,警方仍然没有找到他们。
岑百溪也提过住校意愿,但马上被父母亲驳回了。
他们去到学校与班主任当面沟通,说自己的小女儿在家娇纵惯了,说她自幼受不得苦,吃不下学校食堂的菜,说食堂的厨师手艺比不上家里……听得班主任脸色发绿。
不是的。
我不是这种人……我不是。
当时她就在现场,嘴唇颤抖着,晶莹的东西在眼眶里闪烁。她想说不是,我可以照顾自己,却被父母亲联手拉住,西装男人和长裙女人的背影遮住了一切。
于是再多的表达欲也沉寂下来,正如提线木偶不需要自我意识。
母亲今日又白跑了一趟警察局,疲惫的身躯顾不上其他,不打招呼便径直坐下端起碗吃饭。
父亲不在乎。他舀了米饭,将自己摔进沙发中,含着饭菜的嘴巴不停:“阿琴,你就是惯着她!以后不用等她,让她自己走路回来,区区十公里,就当锻炼了。”
母亲嗓音带着倦意:“嗯。快吃你的,时间不早了。”
父亲仍气在头上:“你哥模拟考文科状元,校运会还能拿短跑第一,你姐多省联考理科榜首,也能拿下运动会四百米金牌,怎么到你这里就变了,一定要我们亲自接送?”
因为我是早产儿……岑百溪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目光落在桌面上的抹布,食不知味。
“说、话!”得不到反馈,自觉被冒犯了威严的父亲厉声道,双目几欲喷火,“上课睡觉,全校通报批评不认错,你到底有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极细:“我不是故意的,学校作业太多……”
“还敢狡辩?还敢找借口?!真当自己翅膀硬了能飞?”父亲一拍桌面,发出震天响。
他站起来一把夺过她的筷子,朝着客厅的方向猛地摔出去,“你班主任给我看过监控!一次提醒你不听,第二次还打瞌睡,呵,我们家可是养出了个脾气不小的娇气大小姐!”
岑百溪沉默下来。
她双眸无神,百无聊赖地想,又开始了。
父亲的怒火仿佛无穷无尽,摔了筷子还不够,她的瓷碗、味碟、菜盘,全都遭了殃,味碟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校服,在大腿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她没去看,也不在意。
伤口的剧痛反而能帮助她冷静。
父亲的一通发泄在母亲的制止下结束,他狠狠扫了一眼木头女儿,转身去阳台抽烟。
温馨的暖色吊灯下,母亲也收拾好离开了。
站在阴影处的岑百溪才慢慢走出来,在菜汁遗留的地板处蹲下,用食指蘸来舔了舔。
……没吃饱。
她返回自己的房间,翻出藏在床底下哥哥送的压缩饼干,边喝水边吃了一块。
接着像往常那样坐在书桌前,铺开写不完的试卷作业,正想动笔,却见抽屉里的翻盖手机屏幕亮了。
是闺蜜兼同桌发来的短信。
【我要去找爸爸了。那个人说等帮我找到爸爸,还能额外实现我的一个愿望,到时候我就请求他们将你也带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幸福的地方生活。】
莹绿色的印刷体比所有灯光都要耀眼。
她眨了眨眼睛,眼角滑落一行透明的水迹。
【好。】
她按下发送键。
不久前,同桌的爸爸在地下停车场失踪,她便被接去了做心理治疗,一直没回学校。
不管是不是真的,祝她……得偿所愿。